依照凡間的嫁娶規(guī)矩，成親前夕，男女雙方不得見面。

    她不信烏致不知道。

    最終她說：烏致，清醒點(diǎn), 對你對我都好。

    烏致又不開口了。

    他微微低下頭。

    以拂珠的角度, 能很清楚地看到毫無預(yù)兆的, 他面色忽然有些發(fā)白，襯得那指印愈發(fā)鮮紅。

    這是違背天道契約后，由天道親自降臨的懲處。

    拂珠沒什么表情地看著。

    天道至上，甭管是中界修士還是上界仙家，但凡簽訂了天道契約，就無人敢輕易違背，概因那由天道主宰的反噬之力太過可怕，動輒便要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。

    烏致顯然是不怕反噬的。

    或者說，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，以致于根本顧不得反噬。

    好像即使是他被楚秋水蠱惑的那些日子里，他對楚秋水那般珍視，也不及此刻對她的十之一二。

    他有在悔悟，也有在彌補(bǔ)。

    可一想到他悔悟給凝碧，彌補(bǔ)給拂珠

    給曲哥哥賠罪。

    拂珠垂眼，不欲再看烏致，只道：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凡人出手，等皇城的護(hù)衛(wèi)過來，若曲哥哥不同意私下調(diào)解，我得跟你一塊兒被逐出皇城，帝墓也進(jìn)不了。

    這就是為何帝墓出世，絕大多數(shù)的修士不立即趕往深淵，反倒要先進(jìn)入皇城的另一緣由所在。

    皇城本就為中州的重中之重，又恰恰好是背靠軒轅之丘的絕佳的地理方位，連最北邊的北域妖族過來，都會選擇繞過軒轅丘，進(jìn)入皇城登名，皇城所屬修士就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修士們寧肯在城里呆到帝墓入口關(guān)閉的最后一刻方才動身，也絕不肯早早去深淵蹲守，畢竟蹲著蹲著就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丟了性命;更不肯去住沒有皇城力量庇佑的荒郊野嶺，同樣住著住著就不知何時會悄無聲息地隕落。

    修士比凡人更惜命。

    忽然，拂珠側(cè)目。

    其實(shí)打從曲從渡認(rèn)出她起，這處街頭就圍過來不少街坊鄰居。

    等烏致動手，倒塌的墻壁嚇得街坊鄰居紛紛后退，但很奇異的，沒有一個人離開。

    他們圍繞著她三人竊竊私語，拂珠甚至聽到有提議說皇城護(hù)衛(wèi)里沒有能與尊者抗衡的。得去請解族族長過來。

    解族。

    拂珠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看來此次帝墓出世，解族為維護(hù)皇城治安，花費(fèi)了諸多心力，否則街坊鄰居不可能張口就提這處于三氏五族中最末的解族。

    至于那解族族長，則是老牌尊者，在整個中州都頗具名氣。

    若解族族長跟烏致對上

    被提到的烏致在這時抬頭。

    他眼底仍染著微紅，臉上的指印也深重得仿佛要流出血來，瘆人非常。他就這么盯著拂珠，緩緩道：你讓我，跟凡人賠罪?

    你曾經(jīng)也讓凝碧道君跟凡人賠罪，拂珠面無表情，據(jù)我所知，還不止一個凡人。你忘了?

    先是他的琴侍，再是他的青梅。

    特別是后者，那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其逼迫她、羞辱她，他從未在乎過她是何感受。

    如此，現(xiàn)在換她不在乎他，又有何不可?

    我沒忘。

    烏致神容變得晦澀。

    關(guān)乎凝碧之事，他怎敢忘。

    無人知曉，他在火牢里日夜受極天碧炎陣煎熬，每每熬不住，他都是憑借他與凝碧的那些回憶，硬生生地挺過去，才不至于在那長達(dá)百年的禁閉中迷失心智。

    也無人知曉，擺脫媚狐血脈的天賦能力后，他有多么想扭轉(zhuǎn)乾坤，回到過去，殺死那個毫無理智的自己。

    可事實(shí)是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
    他只能這么跟著拂珠，否則他很難再繼續(xù)撐下去。

    那好，你給曲哥哥賠罪，拂珠抬眼，重新看向?yàn)踔?，別讓我說第三遍。

    烏致盯著拂珠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終歸趕在皇城護(hù)衛(wèi)到來之前，硬扛著尚未消停的天道反噬之力，也扛著未被撕去的靈符鎮(zhèn)壓，于眾目睽睽下，先將墻壁恢復(fù)原狀，再向曲從渡一躬身。

    他道：方才是我誤會，險(xiǎn)些釀成大錯，幸得拂珠警醒，我已知錯，還望曲兄諒解。

    此舉此言，引得圍觀者們驚呼出聲。

    在場誰不知道烏致!

    堂堂渡劫尊者，居然真的能屈能伸到給凡人賠罪?

    姬家的拂珠跟他是什么關(guān)系，他竟這么聽拂珠的話?

    自從得救后，就很有眼色地作壁上觀，沒攙和進(jìn)拂珠和烏致之間的曲從渡見狀，極其驚異地瞄了眼拂珠，旋即在圍觀者們的見證下對烏致點(diǎn)頭，此事好說，他們私下調(diào)解。

    開玩笑，他一介凡人就是再自不量力，跟這莫名其妙要?dú)⑺臑踔伦鹫咂磦€你死我活，也不能讓他們小珠珠過家門卻進(jìn)不得。

    不過

    曲兄?

    不是他說，這位烏致尊者比他大好幾百歲吧，怎么好意思叫他哥啊?

    曲從渡腹誹著，忍了又忍，到底忍住想當(dāng)面吐槽的欲望。

    然后笑著對趕過來的皇城護(hù)衛(wèi)拱手，說事情已經(jīng)解決，就不勞煩諸位了。

    又道回頭辦喜事，還請諸位賞臉，來曲家喝杯喜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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