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頷首接著問姜予，“一起過去嗎？”

    和裴梟白一起見母親姜玥的感覺太奇怪了。

    姜予跟在裴梟白的身后，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，三番五次地落在裴梟白身上。

    兩人停下腳步，站在姜玥的墓碑前，裴梟白沒有徑自將花束放下，而是將它塞到了姜予的懷里，低聲道“去吧?！?/br>
    說完，裴梟白遠遠地離開一段距離，將所有的空間留給了姜予。

    墓碑出乎意料的干凈整潔，似乎是有人一直精心照料著，黑白照片上的姜玥笑容溫婉靈秀。

    姜予下意識地也露出一個淺笑，遺傳姜玥的小梨渦若隱若現(xiàn)，蔓延的淚水將眼前的景色氤氳成一片朦朧。

    姜予原以為自己有很多的話想說，可他沉默地半跪在地，許久，才將白菊和白玉蘭花挨靠在一起，平鋪在石臺之上。

    他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，將它扔進了火盆，紙張被火焰吞噬，瞬間湮滅成灰。

    “我大概知道為什么父親會做出那樣的選擇了?！?/br>
    這封信在他的身上攜帶了八年之久，終于跨過時間跨越生死，回到了它應該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——那是父親戚戎留下的絕筆信。

    「既已許國，再難許卿。我愧對你，阿玥?！?/br>
    姜予退役前所在冰原戈壁區(qū)駐守部隊的前身——冰原戈壁區(qū)探索部隊。

    A級外骨骼機甲戰(zhàn)斗員戚戎，協(xié)其小隊，在圍剿境內(nèi)外販。毒勢力時，壯烈犧牲。

    為了避免殘余勢力打擊報復，在共和國的關照下，姜玥懷著尚未出生的姜予幾經(jīng)輾轉(zhuǎn)，隱姓埋名，換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環(huán)境，從頭開始。

    姜予5歲時，他們搬來了A市。

    為了保密，姜玥沒有告訴姜予，他的父親是個英雄。

    姜予分化為Alpha后第二天，姜玥出了車禍，張指揮長作為姜玥的秘密聯(lián)系人，連夜將姜玥下葬，將姜予帶回了部隊。

    那股境內(nèi)外勾結的販毒勢力早已被徹底連根拔除，經(jīng)過縝密查證，車禍的確是個意外。

    姜予被檢測出能夠駕馭外骨骼機甲的S級超高天賦Alpha精神力，甚至比起父親戚戎更加出色。

    “活著比死更艱難?！?/br>
    姜予面對姜玥的墓碑，疲倦地垂下眼，輕聲道：“我不能原諒自己。”

    在張指揮長告訴他全部真相的那一刻，姜予得到了姜玥寄放的薄信，那是他分化當日，姜玥車禍前一天留下的。

    姜玥原本想將一切完完整整的告訴他。

    只可惜造化弄人。

    在信件的最后，姜玥的字跡平穩(wěn)利落，她的愛人沉眠于冰原，可兩人血脈中最為堅毅熾熱的特點，也在姜予身上逐漸浮現(xiàn)。

    ——不要保護我，去保護我所熱愛的人，去保護這片故土，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，去過你自己的人生。

    ——小予，你比你的父親更加優(yōu)秀，我為你而驕傲。

    張指揮長便是當年戚戎的長官，繼送走優(yōu)秀的下屬后，他親手簽字，將姜予的名字納入了秘密特訓的名單。

    姜予久久半跪在姜玥的墓碑之前，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石壁。

    陵園巡查員遠遠的走過來，見姜予的動作，疑惑地“咦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嘖，你是？”

    他不解地停在姜予的面前，仔細打量姜予的臉，“小伙子，面生啊，之前好像沒見過?！?/br>
    姜予以為他認錯了人。

    “不不不，還有個小伙子年年都來這里，大概得有個七八年了，每次專門托我留意關照一下這座墓碑，有灰了長草了就弄干凈?！?/br>
    陵園巡查員伸出手指，“喏，那不是嗎？白玉蘭花花束，只有那個小伙子會帶這稀奇玩意兒，我印象深著呢！”

    “有年下了大雪，我還琢磨著他估計不會來了，結果第二天一看，嘿！也沒失約！”

    姜予一怔。

    “花都在這兒了，是不是人早就來過，又走了？”

    陵園巡查員下意識地四處探看，視線落到某個身影上，松了口氣，“瞧，在那兒呢，我真是老了，眼花了，剛才居然沒看見?！?/br>
    他值的正是裴梟白的背影。

    裴梟白正遠遠地站在空地處，側身背對著他們，他唇齒間似乎咬著一根煙，但沒有點燃，長睫垂下半掩著眼眸，看不清神色。

    姜予微微彎曲的指尖一顫。

    “行，既然在這呢我就先走了?！?/br>
    陵園巡查員沒有察覺到不同尋常的奇怪氛圍，樂呵呵的，對姜予說：“小伙子，你倆認識？那記得幫我告訴一聲，他的囑咐我還記著，放心吧?！?/br>
    姜予在踏遠的腳步聲中逐漸失神。

    他離開的八年里，原來還有裴梟白記得姜玥的忌日，年年抱著白梨花來看望她，風雨無阻。

    姜予錯失的一切，裴梟白都以他的名義，全部彌補上了。

    不止一次兩次，八年，八束白玉蘭花。

    姜予忽然意識到，他和裴梟白之間，除了他口中的“恩怨情仇”，大概還有一絲絲復雜難辨的情誼在內(nèi)。

    那年他得知預測性別分化結果后蹲在地上嚎啕大哭，姜玥卻在一旁彎著眼輕笑，裴梟白坐在姜玥的身邊，看姜予圓圓的貓眼一圈殷紅。

    “梟白，等小予真的分化成Omega了?！?/br>
    姜玥捏了捏裴梟白的臉蛋，小聲附在他的耳邊，“阿姨做主，把小予嫁給你，好不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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