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主坤儀(重生) 第58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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遺詔的事情再次進入拉鋸中。 一直到回京的前一天, 徐士行在馬場遇到謝嘉儀。此時遺詔已經(jīng)被所有人知道,所有壓力都已經(jīng)向徐士行擠壓而來。一位帝王最怕的就是被說“不肖”, 最想要的肯定之一就是“子肖父”,這就需要尊先帝遺志。 可是這次,遺詔已經(jīng)鬧得人盡皆知,但建曌帝卻遲遲沒有表態(tài), 已引起很多人的議論。所有人都在觀望,就連觀望都是一種壓力。更不要說里面除了忠順老親王, 還有天子師王大人——大胤三朝老臣。這些宗親老臣要確認(rèn), 帝王要始終敬先帝、敬祖, 這樣一個帝王才會遵守規(guī)矩, 在祖宗家法先賢期待的法度內(nèi)行動。祖宗禮法, 幾乎是存有的對帝王最大的制約。一旦帝王失去制約,是一件非??膳碌氖?。他們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(fā)生。 所有人都跪迎帝王的駕臨, 謝嘉儀也躬身行禮。 徐士行抬手讓她免禮的時候, 看了她一會兒, 才低聲仿佛親昵的耳語:“你以為這樣,就可以?”他不愿意, 憑他是誰, 都不行。大胤又不是沒出過不守規(guī)矩的帝王, 多他一個, 又何妨。既然做不成寬和儒君, 這些皇族宗親、文武官員就該早早習(xí)慣,他們將有一個獨斷無矩的帝王。 徐士行看到謝嘉儀緩緩笑了,帶著無奈和譏誚。 謝嘉儀看出眼前人必然已經(jīng)好久又沒睡好了,蒼白得簡直好似隨時會大病一場。毫無血色的蒼白,讓他整個人離她記憶中的那個人愈發(fā)遠了,讓他變得更加陌生,也讓他身上愈發(fā)有一個帝王的高傲和莫測。 他站在那里,好似其他所有人都是草木,唯有他,是手掌眾生生死的神明。 二十歲的帝王,簡直整個天下都可以做他手中的玩物。此時徐士行黝黑的眼眸里,就有這種瘋狂和篤定。 謝嘉儀看著他,想的卻是札記上那句:敵強,唯待其強弩之末,擊之,一擊即斃。 是時候了。 “三哥哥?!敝x嘉儀叫他,聲音是往日的依賴和親近,讓徐士行的心一抽,那顆著甲的心,幾乎瞬間卸甲,瞬間軟弱得一塌糊涂。可是,他不能,他抿唇,愈發(fā)冷漠地看著她。無論她說什么,他都不會動容,他相信自己都不會動容。 謝嘉儀靠近了徐士行一些,仰著臉望著他。 都是往日模樣。 徐士行連唇都變得蒼白,抿成了一條冷酷的線。 謝嘉儀抬臉看著他,一字一句道:“三哥哥,我十五歲及笄那年,在長春宮中被人下了合歡?!?/br> “三哥哥,在最好的時候,你都沒有接住我?!?/br> 果然,只是這一句話,就一擊即中。 比蒼白更蒼白的臉色是什么樣子?大概就是眼前建曌帝的樣子,他整個人巋然不動,但好像他整個靈魂都在顫抖。他能控制住自己顫抖的手,能停下自己抖動的嘴唇,但是他控制不住他此時顫抖到寒冷的心。 謝嘉儀明明就在眼前,可是他卻覺得離他那樣遠。 原來如此。 竟然是如此嗎? 他始終不明白她如此決然的轉(zhuǎn)身,背后卻原來不僅有他的欺騙,還有母后啊。 謝嘉儀的十五歲,那時的一切都是花團錦簇,母后疼她就像疼自己親生的女兒。 謝嘉儀說出來的這一刻,徐士行想搖頭,怎么會,那時候怎么會呢?闔宮都知道,長春宮娘娘最疼海棠宮小郡主,大概是因為從小郡主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早夭的女兒。連陛下都不曾懷疑這一點,也曾親口說過,那個早夭的小公主,確實有一對像極了郡主的眼睛,也難怪長春宮跟海棠宮如此投緣。 但內(nèi)心深處徐士行卻幾乎立即就知道這是真的,只怕這就是真的。兩宮翻臉后的種種,都讓他不能不回看曾經(jīng)長達十年的疼溺是多么脆弱和可疑。 但,合歡?那時候,昭昭可是要給他做太子妃呀。為什么.....會是合歡.....明明那時候母妃也一次又一次提醒他對郡主好,從他還那么小的時候,就讓他對郡主好..... 徐士行轉(zhuǎn)身,他要好好想一想。 他跟她之間,一定還有辦法,他只是需要好好的,想一想。 腦子里太多聲音,疼得他沒法思考。他要靜一靜,她.....他要靜一靜..... 一次次都是漫天海棠花中,那個紅衣少女一遍遍喊著他:“太子哥哥,接住我??!” 然后是素服少女,帶著緩緩的笑:“三哥哥,在最好的時候,你都沒有接住我。”建曌帝不斷陷入現(xiàn)實與幻境的交錯中,他總覺得,有什么更可怖的東西將要襲來。他甚至有一次,清清楚楚聽到“砰”一聲響,是人墜落的聲音。 那個熟悉的聲音說,“三哥,好疼?!薄叭?,好苦啊?!?/br> 從小習(xí)武,身體一向強健的建曌帝,頭一天還好好的,轉(zhuǎn)眼就病了,耽誤了起駕回宮的日子。永泰十三年的冬天就在建曌帝突然的大病中過去了,同時發(fā)生的是郡馬封王,與郡主共享王爵,前往北地,駐扎肅城。 此時所有人才恍然,當(dāng)日先帝封號“輔國”的含義,原來是鎮(zhèn)守一方,輔衛(wèi)京師。先帝是那時就生出了封地封王的心思啊。郡主歸北地,將如鳥入深林,虎歸深山。北地的地下,都是被斬首的謝家留下的根,從此這個看似隆盛卻無根基的郡主,將徹底長出根,牢牢盤踞一方。 郡主府一行人甚至沒有等到來年春天,在這個秋天就踏上了北上的行程。 郡主離京的那日,建曌帝明明病情好轉(zhuǎn),但也并沒有起身相送。私下不少人都說,這必然是建曌帝不滿這旨遺詔,這是表達對郡主郡馬二人的不滿呢。 多數(shù)人對這種說法都點頭,再明顯不過了。 只是有些人覺得事情沒有這樣簡單,他們一下子就想到了當(dāng)年平陽公主最后一次離京,陣仗比這還浩大。那時候永泰帝已經(jīng)登基,也同樣是托病未給公主送行。當(dāng)時所有人都認(rèn)為永泰帝不喜平陽長公主,就像今日情形,元和帝留給長公主的東西也并不比今日永泰帝留給坤儀郡主的少,哪個新帝能待見——當(dāng)日的鎮(zhèn)國長公主,今日的輔國郡主。 以至于后來坤儀郡主初初進京的半年,沒有多少人真把這個北地來的孤女放在眼里,所以才有后來的貴女把六歲的啞巴郡主欺負(fù)狠了。然后永泰帝好似突然醒來,剝皮嚴(yán)懲和封賞郡主同時進行,更把郡主親自帶到身邊養(yǎng)著,一下子讓所有人看清坤儀郡主的尊貴。 想到這件舊事的人聽著旁邊人壓低聲音的議論,只是不語,沒辦法,大胤徐家,尤其是元和帝的子嗣,真的不可捉摸。即使永泰帝這樣多病溫和的帝王,也常常讓他們有伴君如伴虎的莫測感,更不要說如今這個對朝政把控更有力的新帝了。新帝近兩年的舉動,讓曾經(jīng)那些以為已經(jīng)看明白新帝為人脾氣的人都開始摸不著頭腦,越來越驚心。 沒有人知道在皇宮最高的城樓上,披著黑色披風(fēng)的建曌帝看著出城向北的方向,披風(fēng)的寬大風(fēng)帽遮了下來,讓帝王的整張臉都沉入陰影中。 秋風(fēng)肅冷,吹過城樓,吹得旁邊站著的高升吉祥都打了寒戰(zhàn)。 但站在高處的帝王好似毫無所覺,他只是看著遠方,看著那龐大逶迤的車隊,最后一輛也消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。 高升聽到帝王的低喃,他以為陛下有吩咐,忙上前豎起耳朵仔細(xì)去聽,卻只聽到帝王近乎破碎的聲音,在風(fēng)中消散了: “明年過年前,還能.....見你一面嗎?” 秋風(fēng)無情地帶走枝頭最后的落葉,京城的冬天來了。 而北地的冬天到的更早,郡主府的車隊不斷向北,慢慢走進了風(fēng)雪中。十月的北地,已經(jīng)有大雪降臨。但郡主府車隊帶的炭火衣物都是充足的,不過是行得快一些還是慢一些的區(qū)別。即使是跟著的侍衛(wèi)宮人,也都有厚厚的新棉衣穿在身上,夜晚休息的時候也俱有充足炭火可用。 郡主豪富,無人不知。郡主府的下人不吃虧,不吃苦。 這會兒雪停了一些,坐了好久的馬車,陸辰安出來騎了馬,只見平原萬里,無限開闊,讓人只覺整個胸臆都打開了,奔走在這樣廣闊的天地,隊伍中所有人都是歡笑聲。 陸辰安騎了一圈停在謝嘉儀馬車的窗旁,果然就聽見里面是謝嘉儀跟陳嬤嬤討價還價的聲音: “我不要等晴天,我就要今天騎?!?/br> 陳嬤嬤耐心又是哄又是勸。 謝嘉儀急了:“嬤嬤怎么就管我,怎么不管管陸大人,他身子骨比我還弱呢?!?/br> 聽得陸辰安是又好氣又好笑,他哪里真是身子骨弱了。 終于還是郡主贏了,歡天喜地就要往馬車外跑,又被陳嬤嬤拉住要換一件更保暖的厚斗篷,眼看謝嘉儀又要著急了,還是陸辰安敲了敲車窗,俯身看了謝嘉儀一眼,才對陳嬤嬤道:“嬤嬤放心,我看著她。” 顯然陳嬤嬤對陸大人可比對郡主放心多了,這才放郡主出來。 陸辰安把謝嘉儀帶上了自己的馬,用自己的大氅整個把她裹在身前,低頭蹭了蹭她柔軟的發(fā),輕聲問:“準(zhǔn)備好了嗎?” 謝嘉儀嗯了一身,陸辰安一夾馬腹,縱馬向前,一下子就跑出老遠。 耳旁是呼呼的風(fēng)聲,謝嘉儀的臉整個都埋在陸辰安寬闊溫暖的懷里,她慢慢睜開眼偏頭去看,身前是無限廣闊的原野。 而他們奔馳在這個廣闊的天地間。 她和陸大人。 這場緣分,走過一場生死,才得來的。 想到這里,謝嘉儀不覺抱緊了陸辰安的腰腹,感覺身前人身子一緊,立即把馬騎得更快。 落雪了! 紛紛揚揚的雪再次飄飄灑灑的下來了。 陸辰安放慢了馬速,把謝嘉儀遮擋得更嚴(yán)實??蓱牙锏娜瞬话卜郑珌y動著要把臉露出來。陸辰安無奈:“乖一些,別亂動?!?/br> 可謝嘉儀還是把頭從他大氅里從他懷里探了出來,看著簌簌的雪。 陸辰安以為她貪看落雪,抬手為她遮著頭頂,生怕落雪涼到謝嘉儀,卻被謝嘉儀伸出手把他的手拉了下來。陸辰安聽到謝嘉儀拉著他的胳膊,歡歡喜喜的聲音: “陸大人,你看!” 看什么?萬里雪飄,著實好看! 卻聽謝嘉儀道: “陸大人,咱們共白首了!”說完就是銀鈴一樣的笑聲,響起在漫天大雪里。 陸辰安卻是一愣,隨即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。 “昭昭,抱緊我!”他的聲音一落,感覺謝嘉儀抱緊了自己,立即再次策馬向前。一向謹(jǐn)慎穩(wěn)重的陸大人甚至帶上了不管不顧的暢快,帶著謝嘉儀一路向前。 雪落滿頭,他們在這里,白首。 第82章 陸辰安帶著謝嘉儀緩緩踏雪而來。他一邊小心注意著身側(cè)穿著雪白色斗篷的郡主, 一邊用另一只手扯著韁繩,牽著一匹周身烏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馬。 兩人已經(jīng)穿過街市,眼看就要到靖北王府, 陸辰安忍不住問她:“怎么今兒從城北過來, 什么都沒要?”城北那邊匯集了肅城最多的街頭小食和點心鋪子, 在這樣冰天雪地里,熱騰騰香噴噴的, 讓經(jīng)過的人挪不動腳,總要買點什么才是。更不要說謝嘉儀了,哪次經(jīng)過,她不手里拿著, 眼睛還要看著。 謝嘉儀沖他一笑,“我要留著肚子?!?/br> 陸辰安也笑了, 原來是為了早就答應(yīng)的下午陪她一起去逛廟會的事兒, 這是肅城年底最熱鬧的一次廟會了。兩人一到王府前, 立即有人迎了上來。 步步跟采星也興致勃勃跟上來, 今晚就是他們倆跟著主子一起出去, 年底正是盤賬的時候。如意和采月早已經(jīng)忙得腳不沾地。陳嬤嬤正帶著人準(zhǔn)備年,王府本來掛的素色紗燈已經(jīng)全部換下來, 換上了一水的大紅燈籠, 在雪色映襯下, 格外顯眼。 他們到北地已經(jīng)一年了,此時正是建曌元年的臘月。 雖然是中午頭, 但外面也是極冷的, 屋子里卻暖融融的, 兩人已經(jīng)換了家常衣裳, 一個翻看季德趙義那邊送過來的軍中報告, 一個翻看京城錢瑩瑩那邊送來的賬本冊子。 謝嘉儀先問過陳先生的衣食炭火,聽著俱都妥當(dāng),這才安心看賬本子。陳先生從大胤南邊奔著北地來的,陸大人說他有神鬼莫測之才,所以盡管陳大人只是軍師謀士的角色,王府這邊也人人都恭敬待之。 謝嘉儀一邊翻看著一邊問剛剛過來的如意:“給她們母子倆送的年禮都到了吧?” 如意頷首:“茶樓那邊有信過來了,送去京城的那批年禮都已送到了??ぶ鞑挥脫?dān)心,錢姑娘母子住在咱們郡主府,還有誰敢欺負(fù)他們不成?!?/br> 謝嘉儀哼了一聲:“京城那幫最會拜高踩低的,一到這時候個個瞪著眼睛盯著,就是收到的東西薄一些,他們都能立即琢磨出是不是被邊緣了,是不是要沒有倚仗了,轉(zhuǎn)天就能變了臉色?!?/br> 如意笑:“所以咱們王府的東西是大張旗鼓送的,就怕那起子錯了心思的拿捏錯了人。”說到這里又把一些關(guān)于這母子兩人的瑣事說了些,最后道:“就是錢家后來嫁給宋大人的那位夫人,也幾次登門要見錢姑娘呢。” 陳嬤嬤一聽就笑了:“看樣子那個蘇姑娘著實難纏,這不已經(jīng)逼得正室夫人都忙著跟自己打小欺負(fù)慣了的jiejie聯(lián)絡(luò)感情了。不過郡主也不用擔(dān)心,錢姑娘是個很明白的人?!?/br> 謝嘉儀點點頭:“只要沒人明著給她臉色看,我倒沒什么別的可擔(dān)心的?!币屩x嘉儀說實在話,她總覺得小兔子好像比自己心眼還多呢。原來不過是沒有倚仗,自己這個堂堂郡主給她靠著,她聰明著呢,誰也甭想真占她家兔子jiejie的便宜。 “有咱們郡主府王府在后面立著,老奴看誰敢。”陳嬤嬤跟著道,如今嬤嬤的臉依然是嚴(yán)峻的,但是臉上多了很多笑,如今日子雖然忙碌一些,但是愈發(fā)順?biāo)炝恕K凉M意看著榻上炕桌相對而坐的兩位主子,謝嘉儀伸手夠糖酥餅,翻看著紙頁的陸辰安也不抬頭,直接抬手把盤子往她面前一推,嘴里道:“這會兒不留著肚子了。” 謝嘉儀用帕子接著掉下來的酥皮道:“留啊,我專門讓嬤嬤把梅花糕放在明天蒸呢。”新尋來的方子,說是極好吃的,這么難得,她都忍著呢。 陸辰安笑瞥了她一眼,問她:“酥餅好不好吃?” 此時房里其他人都已下去了,謝嘉儀順手拿了一塊小小酥餅遞給他。卻不見他用手接,直接低頭從謝嘉儀手上含了進去,溫?zé)崛彳浀拇脚龅搅酥x嘉儀沾著酥糖的指尖。 甜。 卻聽到謝嘉儀突然說:“快來人呢,財主家大老爺要行不軌之事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