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捱 第107節(jié)
將他框進自己的手指間。 仿佛將十九歲的,屬于她的耀眼少年,永遠定格這瞬間。 現(xiàn)場爆發(fā)一陣經(jīng)久不息的掌聲后,程爾再次看向臺上,陽光更強烈了,她有點睜不開眼。 賀讓驍清冷的嗓音卻在為他的演講收尾。 “有人說高考是座分水嶺,有人仰望山巔,有人沉寂谷底,但我們要堅信沒有比人更高的山,沒有比腳更長的路。吹滅讀書燈,一身都是月。” “道阻且長,行則將至。行而不輟,未來可期。” 她想起初見時,他對她說看什么看沒見過渣男劈腿被追殺,忽然跟現(xiàn)在的畫面能融合在一起。 少年張揚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是初生的燦爛驕陽,身后大片的天地淪為陪襯,他配得上風(fēng),也配得上今天燦爛的陽光。 后退一步,賀讓驍鞠躬然后往臺下走。 場下爆發(fā)熱血沸騰的掌聲,經(jīng)久不息。 賀回到座位,林澈扯著賀讓驍晃:“靠,驍哥你他媽脫胎換骨了,寫作文終于不跑題了。” 賀讓驍嫌棄地扒開他,“當(dāng)我課外書白看?!?/br> “《小小姐》的內(nèi)容都這么勵志?” 賀讓驍視線往旁邊看,“程爾呢?” 林澈說:“剛還在呢,估計是去舞臺那邊準(zhǔn)備上臺講話了吧?!?/br> 賀讓驍視線看過去,眉頭輕輕皺著,他沒看見程爾,轉(zhuǎn)頭找黃彬,也沒見到人。 一直等到誓師大會快結(jié)束,他們都沒見到程爾。 林澈眼睛都快望穿了,“怎么沒看到程爾啊,咱們班不是你跟她兩個代表嗎?” 賀讓驍臉色沉著,他也很像知道,為什么程爾沒有上臺。 就連主持人的串詞,都沒有出現(xiàn)任何變更,仿佛一早就沒有為她準(zhǔn)備。 幾個小時后,賀讓驍發(fā)出的消息終于有了回復(fù)。 一條簡短的沒有回復(fù)他狂轟濫炸的問題。 [er:我請了幾天假。] [er:去外地。]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,賀讓驍和周寄見了一位對泡芙很感興趣的投資人。 對方好酒,周寄陪著還不夠,就連滴酒不沾的賀讓驍也被逼著喝了幾口,雖然沒醉,但整個人有點頭重腳輕。 屋子太悶,賀讓驍待不下去。 剛下過雨,門口風(fēng)颯颯,又潮又涼,他懶懶倚在門口一遍遍撥給程爾,這個號碼在一天前已經(jīng)提示關(guān)機,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打到?jīng)]電自動關(guān)的。 他低垂著頭,轉(zhuǎn)著手機,神情木訥到了極點,視線散的很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 周寄和那個人搖搖晃晃走出來,那個人被司機接走,他有些站不穩(wěn)地搭在賀讓驍肩膀上,呼吸有點沉。 這些天賀讓驍怎么樣,他是看著過來的,以前他不太愛說話,也不好接近,其實內(nèi)心柔軟的熱切的,哪怕在夜總會外面一待一宿,也沒像現(xiàn)在這樣,外表看著沒事,其實早被抽了主心骨,周身的低郁的氣息快要將他淹沒。 “還沒打通?” 賀讓驍嗯了聲,“關(guān)機了?!?/br> 三天前。 程爾發(fā)消息說請假后就沒在聯(lián)系,他問黃彬也沒問出什么來。 晚上放了學(xué),他直接跑回春蔭街。 她家沒有開燈,他敲了很久的門,屋內(nèi)一點動靜都沒有,電話打不通,消息也不回。 他只能拿鑰匙開門,本就冷清的屋內(nèi)大約是敢打掃,窗戶大敞,冷風(fēng)往屋內(nèi)灌,讓人覺著有點清冷。 他記得程爾搬進來之后帶來的東西不多,所以屋子里顯得空,但此刻空得與之前不一樣,抱枕還放在沙發(fā)上,但桌上的作業(yè)本不見了,餐桌上的水杯不見了。 他有點不好預(yù)感,打開程爾的房門,那點不安又壓了下去,屋內(nèi)陳設(shè)沒變,一點東西也沒少。 她的水杯扣在書桌上,作業(yè)堆在床邊。 小太陽還在桌邊,插座就放在椅子上,像是早上用過還沒來得及收。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慌,匆匆忙忙檢查了一遍,確認(rèn)一件東西都沒少后,撲騰了一晚上心終于安穩(wěn)歸位。 他沒在程爾家里多待,鎖上門回了樓下,甚至覺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。 有的時候他確實太黏著她了。 上次過年也這樣,他覺著一個人沒勁兒透了,見不著她就心慌。明知道她不會怎么樣,但就是怕她膽子小害怕,又怕她嬌氣吃苦,怕她脾氣好被人欺負(fù)。 不親眼看著,不踏實。 晚上的時候樓上有了動靜,走來走去,聽得特別明顯,他隨便抓了件外套穿上,就往樓上跑。 屋門果然敞著,他一腳踏進去,跟一個四十多歲婦人打了個照面。 對方莫名其妙看著他,“你找誰?” “你是?”賀讓驍也沒見過這個人,一時拿不準(zhǔn)她身份。 婦人說:“我是這房東。你找誰?” 賀讓驍說找租這房子的人,婦人說:“他們都退租了,你不知道啊。” 他愣了半晌,回過神來說:“他們東西都還在,怎么可能退租?!?/br> 婦人說:“他們都不要了,讓我隨便處理?!?/br> 她看見他手上的鑰匙,抬抬下巴說:“那人說她有串鑰匙弄丟了,我看沒有嘛,這不是在你手上?!?/br> 屋內(nèi)光線昏沉,厚重的黑幾乎要將人吞噬。 窗子全開著,四面透風(fēng)冷如冰窖。 賀讓驍被凍得失去知覺,一只手勾著小貓掛件,空著的手麻木地一遍遍撥打她的號碼,從傍晚坐到天黑,電話打不通,這間他住過的房子里,再也等不來程爾。 她一聲不吭搬走了。 后來,他憑著記憶找去程爾家之前的別墅,保安不認(rèn)識他不讓進,就算找人也不行。 他跑去給保安買了一盒煙,答應(yīng)給他查查,程爾他們那棟別墅暫時沒有住,也沒有人搬回來。 他失魂落魄在街上游蕩,整個人頹透了,孤零零的。 看到街邊的小商店,他去買了一包煙一個火機,倚在墻邊有一搭沒一搭的拆包裝,手指摸到煙嘴忽然頓住,想到程爾又塞回去,經(jīng)過時垃圾桶時全丟了。 周寄發(fā)來一個地址,說是汪姨的,讓他去找找。 他找到汪姨家,汪姨告訴他程淮山回來后他們沒有聯(lián)系過。 她不知道他們?nèi)ツ睦锪恕?/br> 希望再一次破滅。 賀讓驍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了,他甚至萌生了去外地那家親戚家找人的想法。 他總以為自己足夠狂,足夠強大,就能抓住所有,他太低估了自己的年紀(jì),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對抗不了,無能為力才是成年后的第一課。 他做了泡芙,讓那么多人在上面找到了朋友,可他最親近的人丟了,他卻都不知道去哪里找。 他不停地用微信和泡芙給程爾留言,但消息發(fā)出去石沉大海。 直到現(xiàn)在他才知道,就算聯(lián)系方式再多,要弄丟一個人,好簡單,人和人的緣分也好淺,嘉城明明很小,但他找不到她了。 周寄不知道想到什么,大罵了一聲臥槽將他思緒拉回現(xiàn)實。緊接著周寄的手機就響了,看見是那小孩家長,他皺著眉不想接。 對方不堅持和解,說話也難聽,周寄當(dāng)孫子伺候幾天,對方越來越強硬,顯然不想好好說話。 賀讓驍問他怎么辦,周寄低罵了句,“去他媽的?!?/br> 他按了下接聽鍵,對方講了很久,他的表情從最初的不念煩逐漸變得呆滯,幾秒后不敢置信問了句:“我不是在做夢?” 對方說沒有,他們愿意和解,只要十萬。 周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,掛了電話,愣了會兒,跟賀讓驍說:“他們居然答應(yīng)和解,只要十萬?!?/br> 賀讓驍也不敢相信,“怎么會變得這么好說話?” 周寄搓了搓頭,他有種預(yù)感,不太好,但哪里不好說不上來,“我他媽覺著太蹊蹺了,有鬼?!?/br> 將周寄送回店里,他沒住下,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游蕩著。 心里很空。 走到公交站坐下,夜晚很冷,呼出的氣息很快凝結(jié)成白霧,他手機快沒電了,手指懸在確認(rèn)購票的界面好幾秒。 緊接著跳出一條提示,是否支付從嘉城到京北的機票。 手機低電量提示,他切出來,再次按下她的號碼。 短短幾天,他的心氣兒都快被磨沒了。 他沒抱希望地機械性回?fù)埽种笡]注意碰到了一通陌生來電,剛要掛斷,心瞬間被拉扯,手指收緊,屏住呼吸。 “賀讓驍——” 程爾的聲音傳來,賀讓驍滯了幾秒,低下頭,舌尖頂著口腔,眼圈忽然就紅了。 突然安靜下來,耳邊都是自己很重的呼吸聲。 “讓讓。是我。” “程爾,你去哪里了?” “你在哪里?” 兩個人忽然一起出聲,聲音蓋著聲音,彼此都聽得不太真切。 賀讓驍覺著呼吸都好痛,喉嚨像是在砂礫上滾過,聲音輕顫著,“你要來找我?” 程爾聲音有些急切,說是。 他緊咬著腮,松開的那瞬間,他嘗到了血腥味,“家里。春蔭街?!?/br> 程爾說:“我十分鐘后到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