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捱 第90節(jié)
他看見程爾出現(xiàn)在走廊那頭時, 心里自責, 如果不是他,她這會兒已經(jīng)在去賽場的路上。 不出意外,接下來會取得傲人名次。 有時候用她媽的話說,他這個人挺霉的, 無論誰靠近他都有會沾上霉運,這么說來他是真的挺壞的。 思緒越來越散,他嗤笑著勾了下唇。 程爾靜靜看著他,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 她抽了紙,靠過去給他擦臉。 “今天又不用比賽,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去啊。” 她又說,“怎么會弄成這樣???” 賀讓驍沒有阻止, 任由干燥的紙巾在下頜擦拭, 血跡多半都干了, 她擦得不自覺用了點力氣, 按著腮有點疼。 很快,嘴唇里泛起鐵銹味,那是血的氣息,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破了。 程爾見他皺眉,放輕了動作,“我弄疼你了嗎?” 賀讓驍舌尖盯著腮,搖搖頭,示意她繼續(xù)擦就好了,只是在她擦得有點重時很輕地蹙眉,怕被發(fā)現(xiàn)又裝作一點也不疼。 賀讓驍緩慢撩起眼皮,眼神冷而像是什么都走不進去,那種陌生的迫人感 ,看得她心抖了下。 “黃彬知道么?” 程爾沒反應過來。 “他知道你下車跑來醫(yī)院么?” 程爾做好了在醫(yī)院遇到的準備,“帶隊老師應該告訴他了吧?!?/br> “你可真行?!?/br> 為了他,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嗎? 傻不傻啊。 “現(xiàn)在回去。”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,她不肯,拉扯了幾下,他強行扯著她手從臉上移開。 他單手抽出手機,翻找黃彬的電話,就在他手指按下的前一秒,手機別程爾抽走。 “你不能趕我走?!彼恢皇直凰粗?,舉著手機往背后藏。 賀讓驍意味不明看她,忽然將她往身邊帶,猝不及防的,她撞上他手臂時,他的手已經(jīng)繞到她的腰后,準確無誤地握住手機。 也像是將她抱住。 程爾捏得太緊了,他抽了下沒抽走,臉色沉了兩分,怕弄疼她只好放輕動作。 “是你自己說的讓我管你?!背虪柹ひ艉軔灒瑤е耷?。 賀讓驍一下說不出讓她回去的狠話,目光很深地看著她,復雜的情緒交織很濃。幾分鐘后,他松開手,視線垂下去看他攥過的手腕。 那兒的肌膚比不得其他地方,他稍微用力一攥,竟然有點紅白交加,一點點慢慢恢復。 “過會兒,回去。”他的語氣沒那么硬,帶著幾分商量的口吻。 程爾點頭,過會兒又搖頭,“我?guī)阋黄鸹厝?。不會耽誤比賽的?!?/br> 四周很靜,他的呼吸聲,他很輕的笑聲,腳步挪動摩擦沙子的聲音都格外清晰。 過了很久,他只是看著她。 從始至終都沒回答。 他的手機響了,程爾瞥見是黃彬打來的,她默默站著不動,生怕賀讓驍又要趕她走。 他懶洋洋按下接聽,“嗯,啊,好”了幾句。 程爾腦子里閃過半個小時前,他打電話給黃彬詢問賀讓驍?shù)氖虑?,黃彬接電話時很吵,身邊不停有人說話。 她依稀聽見有人在說不行了,流了好多血,趕緊搶救等字眼。 程爾呼吸一緊,雙腿嚇到發(fā)軟。 黃彬很忙,告訴她賀讓驍?shù)哪赣H被賀讓驍父親砸破頭,他們正在中心醫(yī)院搶救。 賀讓驍掛了電話,電話又響了,這次是周寄打來的。 “沒?!辟R讓驍說:“你不用過來?!?/br> 不知道說到什么,賀讓驍抬起視線看她,“程爾也在?!?/br> 掛了電話,他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,走過去想帶她離開。 “你怎么在這里啊,我好找?!秉S彬風風火火走來,看見他旁邊的程爾時,頓了下,“你怎么在這兒啊,你不是去比賽嗎?” 他視線來回掃,離得不近不遠兩人,過了幾秒才說,“費用我已經(jīng)繳納過了,你別擔心?!?/br> 賀讓驍?shù)懒寺曋x,拿手機給黃彬轉(zhuǎn)賬,被黃彬一把攔住,“你一個學生哪來的錢,你就不用管了?!?/br> 賀讓驍知道黃彬平時省吃儉用,就為了送女兒上個好學校,醫(yī)藥費他幫忙墊付,已是過意不去。 賀讓驍也不太缺錢,前年周寄牽線幫人做了個私活,對方很大方支付了好幾萬,他沒怎么用,都攢著。 黃彬不讓轉(zhuǎn)賬,他執(zhí)意轉(zhuǎn)。 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來打斷他們,賀讓驍一眼就認出他,是跟他媽關(guān)系匪淺的那個男人。 男人不動聲色打量賀讓驍,低沉的嗓音問他病人怎么樣了,有沒有報警,兇手有沒有抓到。 男人皺著眉頭,略帶訓斥責備的語氣,話里話外盡顯高高在上的優(yōu)越感,順帶不耐煩地垂眸看了眼表。 又去看電子屏上的時間,眉頭皺得更深,身上那股迫人的氣息更濃。 賀讓驍剛想說話,就被黃彬攔住,他記得這位,只是別人的家事他不方便插手,禮貌地回答了他的問題。 那個人不咸不淡地嗯了聲,手機響起,他當著黃彬的面接了起來,等到對方說完,冷冷丟了句,“醫(yī)術(shù)不行就轉(zhuǎn)院?!?/br> 大概過了十分鐘,一位中年醫(yī)生匆匆趕來,客套地跟男人交談了兩句,便把男人引到旁邊去說話。 男人自始至終都有些不耐煩。 程爾偷偷瞧著他,男人轉(zhuǎn)身之際看了她一眼,雙手插兜,仍舊高高在上,“用不著你了,回去換身衣服?!?/br> 賀讓驍沒搭理他。 男人態(tài)度強勢,“我司機在門口,黑車打雙閃?!?/br> 不知道想到什么,男人視線抬起下巴點了下程爾,一雙黑眸銳利地看著她,“她見過?!?/br> 程爾僵了下,低下頭不敢看男人,視線交錯的那瞬間,幾乎腦補出春蔭街那晚,她撞破男人和賀讓驍他媽的關(guān)系,而男人也看清她和賀讓驍躲在角落里,靠得很近。 賀讓驍冷眼掃過男人,程爾輕輕拽他袖子,“他說得對,你先回去換套衣服?!?/br> 黃彬也勸,“對對對,你倆還得去比賽?!?/br> 賀讓驍僵持了得站了會兒,他按亮手機打給周寄讓他們別來了,電話還沒掛,轉(zhuǎn)身拽著程爾往外走。 太陽的刺眼的光照在身上,程爾極不適應地閉了閉眼。她側(cè)頭去看賀讓驍,他雙手插著兜,混不在意身上的血跡,表情很淡地看著前方。 黑色轎車就停在醫(yī)院對面,紅色的尾燈規(guī)律地閃爍著,程爾盯著那輛車。 賀讓驍看了會兒,聲音很小,自言自語的,“她總算找到個對她沒那么壞的人了?!?/br> 那天下午,賀讓驍在黃彬的督促下回去換了身衣服,乘車趕往比賽入住的酒店。 帶隊老師發(fā)來消息,校方選手都就位,下午進行友好的訓練賽。 車窗開著,秋末的涼風帶著冬天的冷冽,吹得車內(nèi)涼颼颼。廣播開得很大聲,一直在循環(huán)播放某男科廣告,司機抱怨著天氣冷,生意不太好。 程爾沒怎么搭話,她挨著賀讓驍靜靜坐著。 他的濕發(fā)搭在額前,過長的幾縷頭發(fā)濕漉漉地擋在眼前,身上的水汽很重,身上有股剛洗過澡的好聞味道。 他敞著腿仰靠著閉眼睡覺,安安靜靜的。 程爾盯著他看了會兒,想到上午的情形心里有些難受,她看看司機,又看會他,司機盯著路況。 她等了幾秒鐘,確認司機不會無緣無故轉(zhuǎn)身說話,小幅度往他那邊挪了點,手指輕輕鉆到他手心里。 感覺到他動了下,她便屏息凝神停下動作,很快對方?jīng)]動靜了,她又往他手心鉆,直到完全被他握住。 賀讓驍睡得很沉,沒醒,她就這么牽著他。 他身上的氣息隨著風一起吹過來。 他的感冒本來就沒太好,頭發(fā)也沒干,迎著冷風吹太容易感冒。 程爾傾身,從他腿上探出半個身體,按著車窗按鍵往上升了點。 手心被用力握了下,程爾以為賀讓驍醒了,她沒敢動,僵著維持姿勢等待了幾分鐘。 余光里看見他依舊安靜地睡著,松了口氣,慢慢挪回座位上。 司機看見程爾關(guān)窗,問她:“怕冷???” 程爾局促點頭,“有點?!?/br> 司機熱情地嗐了聲,伸手去按升窗鍵,“你不早說啊。” 車窗嗖嗖的地往下降,冷風往車內(nèi)灌,程爾抖了下,聽見司機說:“不好意思啊,按錯了?!?/br> 他手忙腳亂又把車窗升了起來,殘留的冷氣讓車內(nèi)原本的暖意一掃而空。 程爾看看賀讓驍,又貼貼他手,檢查他的感冒有沒有加重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觸碰讓他覺著有點吵,好看的眉頭痛苦地皺著,像是睡得不太安穩(wěn)。 見狀,程爾便不敢再動了。 賀讓驍做了個很長的夢,說是夢卻又是早上真實發(fā)生過的。 早上程爾出門后,他收拾書包下樓,迎面遇見他媽拎著行李箱從外面回來,他媽對他從樓上下來感到疑惑。 “你去樓上干什么?”他媽頓時變了臉色,“你忘了自己要干什么?!?/br> “樓上那跟女孩一看就跟你不是一路人,少招惹?!?/br> 賀讓驍懶得搭理,他媽吼了兩句覺著沒勁兒,滿臉倦色地在包里找鑰匙,翻來翻去沒找到,對他說:“你給我開門?!?/br> 她順手把行李箱扔給賀讓驍,濃郁的香水味充斥在樓梯間。 賀讓驍單手拎著行李箱,擰開門鎖方進門,準備轉(zhuǎn)身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