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直接翻身上馬，坐在馬上看著她，她也并不是個多么高大強(qiáng)壯的女人。她的長發(fā)在身后飄搖，衣袂翻飛于春風(fēng)，饒是我從未見過征戰(zhàn)沙場的她，也還是能想象出她身披甲胄，浴血?dú)车娘S爽英姿。

    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。

    我真的能理解她的選擇。

    可是大道理誰不懂呢。

    以前我是很信您的，您說什么是什么，我都聽。但您說讓我不要離開都城，讓我到了年紀(jì)就趕緊成親，我卻沒有聽。我一直覺得您是個灑脫開明的人，真不知道您干嘛執(zhí)著于讓我成親，哪怕是和不喜歡的人，也要不顧我意愿地催我?，F(xiàn)在想來，您是早就料到我終有一日會離開這里，去找沈墮，對吧?

    她站在那里望著我，沒有回答。

    去找他，我不后悔。我堅(jiān)定地說著，心頭泛酸，惠寧的事，就當(dāng)做您對我私自亂跑的懲罰吧，我認(rèn)了。只不過大將軍府以后，我就不再去了。江湖路遠(yuǎn)，就此別過，告辭。

    拉緊了韁繩，我一咬牙，狠心掉轉(zhuǎn)方向，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    馬兒估計(jì)是趕路太累沒歇過來，走得慢慢悠悠，沒什么精神勁兒。

    走到離皇宮最近的鬧市街上，我只想感嘆這里不愧是都城，哪怕是將要下雨了，街上還是有許多人來來往往。攤販早就提前支起了大傘，還有的店鋪常年搭著遮陽避雨的棚，很是方便。

    陰云成堆擠在那天上，看著悶悶地，不如趕緊落個痛快，好過讓人吊膽提心地等。

    我騎著馬的方向是回自己家，但我不確定有沒有記錯位置。

    我已經(jīng)許多年不回家了，也沒跟家里聯(lián)系過。當(dāng)初他們把我送到揚(yáng)威夫人面前，說的就是讓我不準(zhǔn)回家，敢往家跑就打斷我的腿，讓我一心跟著揚(yáng)威夫人學(xué)本事，以后要成就一番大事。

    后來我長大了些，也想過要不要去看望他們，不必特意去，只要辦事回來順便去一次就好。至少報(bào)個平安，說說自己最近的情況。但讓我沒想到的是，我真的回到家門口時，他們卻無比冷漠地把我趕了出來。

    說我只惦記著家是一種沒出息、沒抱負(fù)的表現(xiàn)，若我再回來，他們就搬走，讓我永遠(yuǎn)找不到。

    話到這地步了，我怎么可能還會回去呢。甚至置氣似的想著，以后誰求我，我也絕不會回去了。

    而如今，我與師父變成這樣爹娘知道了怕是又得說我一通。

    要不我還是不回去了吧。

    滴滴答答

    雨終于掉了下來。

    人群烏泱泱，有人撐傘，有人跑遠(yuǎn)。

    我仍獨(dú)坐在馬上發(fā)呆，慢慢悠悠地走。

    江姑娘。隨著一聲呼喚，我頭頂上出現(xiàn)了一把傘。

    我傻傻地先抬頭看頭頂，然后再看向旁邊那個同樣騎著馬跟過來的人。

    小白，你這幾天去哪兒了?哦你是影衛(wèi)，一直在暗處保護(hù)我們呢。

    是的。

    你家公子被抓進(jìn)大牢了。我語氣極為平淡，或者說帶著一點(diǎn)頹喪。

    江姑娘您不必憂神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，他既然敢去，定會平安地回來。

    小白我嘆息著低下頭，聲音越來越小，越來越壓抑，我不想原諒我?guī)煾福俏易鲥e了嗎。

    小白沒想到我會說這個，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：公子曾教導(dǎo)我們說，他不會做錯事，但難免會做讓自己高興或者不高興的決定。不論高興與否，決定已做出，便無法改變事實(shí)。我們跟著他就應(yīng)該肯定他，夸他做得對。

    聽起來還真是沈墮的作風(fēng)。

    我喃喃：人生在世，太多事情身不由己。我懂了她身不由己，她為什么不能懂我呢，他們都不愿意懂我。他們只需要我聽話。

    江姑娘，旁人我沒資格說，但我們家公子，對您絕對是萬分的好。您別太難過，不如想想公子，他會懂您的。

    是啊。

    沈墮會懂我。

    我突然抬頭來：小白!

    小白一臉嚴(yán)肅：屬下在!

    我以后要是自立門派，你跟不跟著我?

    啊?小白愣住。

    我們倆創(chuàng)建一個新門派吧，等我們做大了，就去把你家公子拐過來或者不弄什么門派了，弄個山寨就好了，土匪窩怎么樣?

    啊?小白持續(xù)呆愣。

    你啊什么啊，跟你說話呢。

    小白苦著臉：江姑娘，雨下大了，要不找個地方先歇息一會兒。您要什么門派，什么土匪窩，回頭再商議。

    我聞言看向傘外的世界，雨水稀里嘩啦。

    好吧。這樣在街上冒雨騎馬聊天確實(shí)很蠢。

    我們就這么各自騎著馬，共撐一把傘，走在這人漸漸變少的路上。

    眼下沈墮已經(jīng)進(jìn)宮，太子卻并不在都城，他們二人要里應(yīng)外合，提前又沒打商量，也不知道會怎么聯(lián)系。我本想先回家看看爹娘，然后再來幫他們。沈墮為了我被迫變成太子黨，我當(dāng)然不能袖手旁觀。

    但回家一事方才已經(jīng)被我暫且擱置，我跟小白便只能先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。打算吃點(diǎn)東西，稍作歇息，再從長計(jì)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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