纏香 第115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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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蘭香皺起眉,當真以為自己聽錯,狐疑道:“送禮?蕭懷信?他能給我賠罪送禮?” 她想到蕭懷信那張臉便覺得驚悚,更難以想象那心機叵測的家伙會給她送禮。 真是見了個鬼了。 細辛道:“人被奴婢請到花廳候著了,方才有將軍在場,奴婢不好跟您講,此刻才好稟報?!?/br> 賀蘭香點頭,眼中疑云頗重,但想不通便不再去想,吩咐道:“更衣梳妝,我現(xiàn)在便去看看?!?/br> 少頃,簡單收拾完畢,她走出里間,正掀開隔絕里外兩間的氈簾,一抬眼,便對上一雙漆黑無光的雙瞳。 “你沒走?” 賀蘭香眼神都有些閃躲,心中咯噔一下,不敢想象剛才與細辛的對話都被他聽去多少。 謝折邁出步伐,逼近了她,盯著她道:“你何時與蕭懷信來往那般熱絡了?” 賀蘭香轉身回里間,聲音平靜,“哪里有什么熱絡,不過是昨日到金光寺上香巧遇,因驀然撞見他,再度被他那張臉嚇到,他便送禮賠罪罷了。” 謝折點頭,“嗯,過往嚇到你都不知道賠禮,現(xiàn)在知道賠禮道歉了,蕭丞相可真是個好性子?!?/br> 賀蘭香當然聽出謝折話里的譏諷與深意,干脆也就不再遮掩,將蕭懷信想要拉攏她,借她之口套出情報一事說給了他,讓他自己去評判。 謝折聽后神色仍是淡淡,只道:“他許給了你什么好處?!?/br> 賀蘭香:“他說能幫我恢復身份,但我告訴他了,我不需要。” 而且據(jù)李萼之前對她的警告,似乎她若恢復王朝云的身份,下場將必死無疑,但蕭懷信是擺明了要扶持瑯琊王氏的,他應該沒惡毒到給她下圈套想要卸磨殺驢的地步。 那么想除掉王氏的人,便只有新帝。 忽然一下子,賀蘭香恍然大悟到一些重要的東西。 她終于意識到,原來這從一開始便不是謝折與王氏之間的爭斗,而是新帝與權相之間的爭奪。 這對有血脈牽扯的舅甥,才是真正的生死對頭。 謝折看著賀蘭香眼底的風云變化,眼神從審視的冷逐漸變成如往日的平靜,道:“我相信你?!?/br> 賀蘭香乍聽上這話,心上稍跳了一下,滋味微妙,心思瞬間回到當下。 她正要放松下來,耳邊又來一句:“走吧,一起去看看他給你送了什么禮?!?/br> 賀蘭香隱有不詳?shù)念A感,但沒有推脫,點頭應下。 到了花廳,相府小廝笑臉盈盈對賀蘭香問過好,看到謝折,面色直接僵了下去,仍強撐著問過好,之后便將蒙在禮品上的絹布揭開,露出一只鳥籠,以及跳躍在鳥籠里的兩只相思鳥。 五顏六色的鳥兒,身上的羽毛干凈鮮艷,像披了一整個春天在身上,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。 賀蘭香眼睛亮了一瞬,仿佛死去的兩只愛鳥死而復生,下意識迎上前去,神情喜不自勝。 小廝道:“聽聞國公爺生前與您伉儷情深,曾送過您一對相思鳥,可惜沒能撐過來,到了北方便接連沒了。這是我們相爺特地費了大工夫給您挑來的,便用這對當作替換,好讓您睹物思人,緩解對國公的相思之苦?!?/br> 賀蘭香眼中漸有濕潤的兆頭,看著活蹦亂跳的鳥兒,腦海中又出現(xiàn)那個尊貴清俊的小侯爺,他的身影映在灑滿陽光的窗欞,穿過花架,腳步聲歡快,提著鳥籠步入房中,雙眸明亮,對她笑道:“香兒,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好東西?!?/br> 她不知不覺便沉浸在過往的幻想中,看著籠中鳥兒,啟唇喃喃道:“暉郎……” 謝折臉色陰沉。 小廝送完禮便離開,不敢多逗留。 賀蘭香挪不開步子,在花廳逗引著兩只相思鳥,笑顏如畫。 謝折從沒見她何時這樣對他笑過,周身氣勢低冷下去,看著她,壓抑隱忍的樣子,卻終究忍不住問:“蕭懷信是怎么勸你背叛我的?!?/br> 賀蘭香:“他說——” 謝折殺了你的丈夫,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恨他? 真話險些宣之于口,賀蘭香抬眼對上謝折的那雙黑眸,瞬間便又清醒了過去,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:“都這個時辰了,你再不回御史臺待著,當心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說你藐視律法,再朝陛下參你一本,關更久。” 謝折沒等來她的回答,心里已猜到七分,嗓音便有些發(fā)冷發(fā)沉,道“回不回,是我的事情。” 言外之意:用不著你管。 賀蘭香裝聽不懂,放軟了聲音,好生勸道:“可御史臺與這里離得頗遠,臨近晌午人又多,將軍還是早點上路要緊?!?/br> “御史臺與這里離得遠,……”謝折重復著她這句話,突然大邁一步,高大的身軀立在她身前,投下的陰影籠罩住她整個身體,目光灼灼看著她的眼睛,問她,“那你覺得,我和你離得是近是遠。” 賀蘭香愣了下子,在謝折歷來無光的眼里竟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,之后笑出聲,別開臉不再看他,改為看著那對相思鳥。 笑聲落下以后,她的聲音亦隨之沉下,變得蒼涼,道:“我想到你幾次救過我的命,又為我留下來不去遼北,就覺得你離我很近?!?/br> “可一想到你殺了我的丈夫,我就又覺得,你離我很遠,非常遠?!?/br> 謝折聽后,久久無聲,轉身離開。 * 月底,天氣陰沉,寒氣氤氳,天色實在太早,街上尚且沒有幾個人在,整條長街都縈繞一層薄霧,幽渺如世外仙境,不像人世。 “駕!駕——吁——” 出城的路上,馬車突然停下,鄭文君在車內(nèi)睜眼,道:“怎么了。” 趕馬小廝道:“回夫人,前頭有個叫花子擋在路中間,您稍等,小的這就把他踹到一邊,絕對不誤您禮佛的時辰?!?/br> 鄭文君眉梢稍皺,“等等。” 她掀開簾子,往外看了一眼,果然看到有一個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,渾身臟污,蓬頭垢面。 她有些于心不忍,便下了馬車,走過去彎下腰,輕輕推搡著乞丐,柔聲道:“醒醒?!?/br> 對方毫無動作,顯然死了過去。 但鄭文君感受到這人的身軀尚不僵硬,說明還有一線希望在,便命隨從將其抬起,就近找個醫(yī)館救治。 過程里,她將乞丐覆蓋在臉上的頭發(fā)撥開,結果一眼下去表情頓時大變,驚詫不已道:“這……這不是正兒嗎?他怎么會在這里,他不是被他娘帶到南邊生活了嗎?” * 月沉日升,天光初霽,賀蘭香照例由醫(yī)官請平安脈。 “胎兒一切皆好,夫人且好生休養(yǎng),切莫大喜大悲,務必每日心平氣和,只等瓜熟蒂落?!贬t(yī)官道。 賀蘭香摸著肚子,算計著假的懷孕日子和真的懷孕日子,猜測到時候孩子久久不出生,定會遭人猜忌,所以最好還是按照假日子將孩子生出來。 可,她有點下不去那個手。 剛懷孕時她十分心狠,覺得總共就隔那一個月,大不了到了時候便喝催生湯強行催生,總之不能讓人懷疑到她的頭上。 可這幾個月下來,經(jīng)過了開始時的孕吐折磨,和后面的胎動煎熬,她竟對這煩人的小家伙生出無限憐惜,如果強行催生,勢必先天不足傷害身體,能不能長大成人都還另說。伴隨懷孕的日子愈來愈長,她如今更想讓她的孩子好好生長,到了對的日子再出來,健健康康的,沒病沒災,那些便比什么都重要。 而且……將這弱小的生命早早帶到世上干什么呢,這破世道,哪里比得過娘肚子里安全。 這時,肚子又動了一下,仿佛是里面的小東西在和她達成一致。 賀蘭香的心徹底軟了下去,她輕輕摸著肚子,心道:放心吧,娘一定等你自己想出來了再讓你出來。 催生既行不通,為今之計,便只能另想他路了。 賀蘭香細細思忖著,撫摸著肚子,為自己和孩子做著打算。 這時,細辛跑入房中,滿面驚慌,氣喘吁吁道:“主子,不好了?!?/br> 賀蘭香:“怎么不好了?瞧把你嚇的,難道謝折又出事了?” 細辛搖頭,哆哆嗦嗦地道:“不是將軍,是,是王夫人,她沒……沒了?!?/br> 賀蘭香呼吸停了一瞬,頭腦空白一片,聽不懂話一樣,用顫栗的嗓音問細辛:“沒了是什么意思。” 細辛欲言又止,最終跪在地上,“主子節(jié)哀!” 賀蘭香面上血色盡去,卻是笑了,喘著急氣道:“你莫名其妙的對我節(jié)什么哀,王夫人她還正當壯年,都還沒到含飴弄孫的時候,怎就該節(jié)哀了,錯了,一定是你聽錯了?!?/br> 說著她便已下了榻,鞋顧不上穿,瘋了一般往外去,“我去找她!現(xiàn)在便去!你等我回來,回來了一定撕爛你這小蹄子胡說八道的嘴!” 細辛起身攔抱住賀蘭香,撐不住大哭出聲,心一橫喊道:“主子別去!怪奴婢沒說清楚,奴婢再說一遍,王夫人她……她死了!她死了啊!” 她死了。 三個字猶如當頭一棒,將賀蘭香打入萬劫不復之地。 可下意識涌來的不是悲傷,而是麻木,麻木到她的手腳動彈不得,連思緒都停下了,劈天蓋地的絕望如烏云籠罩在她頭上,可她根本沒有辦法轉動頭腦,去試圖消化這個消息。 她就只是搖著頭,不斷自言自語,“什么死了,我不聽,假的,不可能,她怎么會死,她不會死的……” 細辛淚若雨下道:“說是王夫人昨日夜里突發(fā)心疾,睡下以后便沒了動靜,丫鬟們只當是她睡得熟,后來天亮去看,人便沒了?!?/br> 字字如刀,剜進賀蘭香心口,攪爛血rou。 她淺淺喘不過氣,頭腦白茫茫一片,連血都是冷的。 唯一感受到的暖流,便是從身下傳來。 “血!主子你流血了!” “主子別闔眼!聽著奴婢的聲音??!” 有好多人在她耳邊呼喊,可她已經(jīng)聽不清了。 她好想鄭文君,好想見她,想讓她親口告訴她,這個消息是假的,她現(xiàn)在,只不過是在做一場可怖至極的噩夢。 * 醒來時,天是黑的,外間斷斷續(xù)續(xù)有聲音傳來,似是故意壓低了聲音,顯得格外微弱,但能聽見個大概。 “將軍放心,夫人無礙,只是心緒起伏大過龐大,身體短瞬間難以承受沖擊,雖有落紅,但好在胎像穩(wěn)固,這幾日好生臥床休養(yǎng),按時服用保胎丸即可?!?/br> 賀蘭香聽著說話聲,呆呆看著燭臺上跳躍在燈罩中的燭點,整個人安靜至極,宛若一幅沒有生命的圖畫,連謝折何時回來都沒有在意。 直到謝折將一顆黑漆漆泛著濃郁苦氣的丸子伸到她唇邊,她才轉過臉,避開過去。 謝折的聲音沒有太多波瀾,道:“張嘴?!?/br> 賀蘭香視若無聞。 若按往常,謝折一定會粗暴地掰開她的嘴把藥強塞入口,或者干脆在自己嘴里嚼碎,然后強行渡到她口中逼她咽下。 但今日,他什么都沒干,只沉默將藥丸放回藥瓶,起身便要離開。 “你要去哪兒!”賀蘭香突然看他,聲音凄厲猶如尖叫,又不安好似驚弓之鳥,透著難以壓抑的顫栗。 “回御史臺坐牢。”謝折道。 “不準去!”賀蘭香的淚突然便流了滿臉,固執(zhí)惡劣如頑童,“我要你留下來陪我,哪里都不準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