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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于廟前香客紛紛,煙火繚繞,禪房四周靜謐無比,隱約聽見木魚敲響的篤篤聲。 文雪音深吸了口氣,信步邁入庭中,望著禪房中那道天青色的修長背影,出聲喚道:凈業(yè)師兄。 木魚聲一頓,拿著犍稚的手指修長如玉,微不可察地一顫。 長衫男子起身,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,溫潤清俊的眉目依舊如當年。 施主。凈業(yè)端手一禮,目光低斂。 他竟都不肯抬頭看她一眼,文雪音淺笑,多年前她少女心性,很癡迷凈業(yè)這張臉,那時她方嘗喪母之痛,在香山寺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凈業(yè)助她良多。 只是當時年少,她不懂勘破紅塵之人是不會動凡心的,將一股腦的心思都花在喜歡凈業(yè)上,毫不收斂,累得凈業(yè)被香山寺的僧人傳出閑話來。 后來凈業(yè)有意避她,她大鬧了一場,沒過多久就被接下了山。 自此一病不起,再也未離過湯藥。 上次一別,經(jīng)年未見,師兄一切安好?文雪音從他臉上移開了目光,自如走入禪房,矮身跪在方才凈業(yè)跪過的那塊蒲團上,素手拾起凈業(yè)擱在木魚旁的犍稚。 凈業(yè)回頭,余光瞥見她露出素衣外的半截白皙脖頸,又慌然錯開目光。 文雪音心里裝著旁的事,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,她原以為好歹是自己的舊情人,再見怕是會有幾分尷尬。 哪成想今日見到了,她不光不覺得尷尬,心里甚至平靜得一絲波紋都沒有。 多謝施主掛記,貧僧一切安好。凈業(yè)規(guī)矩回了,想起他這些年聽到的那些事,聽說她病了,病得很重。 凈業(yè)欲言又止,到底是沒問出她是不是也安好的話來。 文雪音回眸,與凈業(yè)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相接,她道:我今日來,是有件事想求師兄幫我,大約需要師兄下山一趟,不知師兄愿不愿意? 庭院里靜了片刻,響著徐徐的風聲,今日是個陰天,有些冷。 文雪音摸了摸自己發(fā)涼的小臂,沒等到凈業(yè)的回答,她自然也不生氣,畢竟好些年未見了,她稱人家一句師兄,說不定人家早當她是陌生人了。 不是什么麻煩事,就是去府上說幾句話。文雪音道,若師兄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幫我,我便給香山寺添許許多多的香油錢,絕不叫師兄虧了買賣。 凈業(yè)只好道:施主要貧僧說什么,不妨直說。 一聽有戲,文雪音背著凈業(yè)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,轉(zhuǎn)身眸子都亮瑩瑩地笑起來。 我想嫁個人,煩請師兄幫幫我。 花樹簌簌,傳來幾縷清雅的幽香,一個時辰后,文雪音離開了香山寺,庭院內(nèi)卻再未響起木魚聲。 姑娘,咱們這就敲定要嫁給寧將軍了?秋棠大惑,她們可只見了那個男人一面呀。 夠了。文雪音道,對于我這就剩一年壽命的人,難道還要跟他相約為姻親,等著明年他來抬我的盒不成? 姑娘總愛說這種惹婢子傷心的話!秋棠皺起眉。 許是在香山寺受了些涼風的緣故,回府后夜里文雪音便病了,她本就是一直病著,精神總不見得好,這回更是頭痛欲裂,什么也吃不下,昏昏沉沉地難醒。 后半夜竟開始嘔血,連夜請了大夫過來守著,又是診脈又是施針,足足用了三日吊命的湯藥,第四日才漸漸有了意識。 文雪音醒時,秋棠正在屋里擦洗收拾,聽見動靜見是她醒了,眼圈立刻紅了一片。 姑娘你醒了!秋棠忙握住她一手,喜極而泣,大夫說得真準,說姑娘今日會醒,就真的醒了! 一連昏迷了三日,文雪音意識都還未完全清醒過來,眼前只看見秋棠的嘴開開合合,聽不真切她究竟在說什么。 她動了動身子,發(fā)現(xiàn)連抬胳膊這樣的動作都做得艱難,輕聲問:我睡了多久? 四天了。秋棠知她擔心什么,補充道,姑娘放心,沒耽誤什么事。 文雪音才虛虛點頭,這身子一緩,待到能自如下地已是半個多月過去,距離凈業(yè)下山的日子也不遠了。 只是西院徒然熱鬧起來,時常響起的歡笑聲隔著這么多道院墻都能傳到文雪音的院子里。 她想了想,這幾日似乎少見父親的身影,便問秋棠:他們在忙什么? 秋棠答:聽說是要給文妙兒說親。 哦?文雪音目光微斂,文妙兒這么快就要說親了?對方是什么人? 婢子不知,聽說是個在文會上極厲害的,前幾日的殿試中了探花呢! 文雪音點點頭,左右不是寧徽,就好。 第6章 正說著,西院的速度竟比文雪音還快,聽說下午就收到了對方的聘禮,院子里太陽正好,文雪音躺在貴妃椅上撐著腦袋看書,看完了熱鬧的秋棠回來直說:看著就是個窮酸的,聘禮才送了兩車。 秋棠對西院文妙兒那伙人敵意甚重,在文雪音面前從不收斂,這會兒子連將來文妙兒那不知名的夫君也看不順眼了。 人家既能考中探花,說不定以后大有出息呢。文雪音斂目靜靜看書,纖細柔荑又翻過一頁,全然不為所動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