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

    “所以你到現(xiàn)在還不能用火做飯嗎？”

    沈石漬托著下巴對岸小真說,此時此刻是早上七點，按理說這時候她還在睡覺,不過鬧鐘早在好多天前就調(diào)早了半個小時，就為了來到岸小真的家里，看著她給自己做早飯。

    被這么問的岸小真后背僵了下，她嘆口氣，把四孔煎鍋里的煎蛋都翻了面，小聲說：“不會也沒事?！?/br>
    沈石漬探頭看了看，她嘴角勾起：“岸小真，你該不會覺得以后用這種電磁爐就行了吧？”

    比起什么都很擅長，極其容易上手的沈石漬來說，岸小真處理難題的問題就是避而不談。她沉默下來不再回答沈石漬,而沈石漬想了想,拋出另一個問題：“但是，你真的只想為了我做飯嗎？”

    可能還是不太明顯,沈石漬進(jìn)一步說：“如果烹飪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痛苦,你應(yīng)該也堅持不到現(xiàn)在吧?！?/br>
    沈石漬此刻想起的是以前的岸小真。那個時候沈石漬還經(jīng)常問她以后想做什么,岸小真總是搖搖頭說不知道,沈石漬就問,那你喜歡做什么事？岸小真想了半天，她大腦里一片空白,好像什么頭緒都沒有。

    到了那天晚上八點她要回家的時候,岸小真這才走到沈石漬面前,很認(rèn)真地說：一個人就能做的事。

    沈石漬剛想問,岸小真就補充說：不用麻煩別人,不會拖累別人。我一個人就能做好，累不累都無所謂,我可以只做一件事情，做一整天，一整個月，一整年，好多好多年……

    這是只有岸小真才能說出的回答。

    而且，沈石漬深信岸小真就是這么想的，而且她也能做到。正因如此她才能靠著不斷做題考上司水大學(xué)——雖然考上的專業(yè)又冷門又沒前途，但岸小真看起來倒也志不在此。

    這種事情急不來，很多人可能窮其一生都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。但沈石漬總是想著，有機會的話，她得推岸小真一把。找不到什么志向也沒事，但是，得去試試看。

    所以她直接開口指出：“岸小真，你是喜歡做飯的，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岸小真默不作聲地把煎蛋從鍋里倒出來，完美地放在了面包片和各種蔬菜上。

    她的手指猶豫不定地懸浮在醬汁瓶上方，番茄醬還是沙拉醬？只要是甜的十字小姐都很喜歡。今天就沙拉醬吧。

    岸小真很漂亮地在煎蛋上擠出幾道醬汁，最后把另一片面包蓋上，用防油紙包起來，再穩(wěn)穩(wěn)切下，分成兩半。

    精致得簡直能在店里出售的三明治就這樣大功告成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岸小真把這份早餐端到沈石漬面前時，她這才終于開口：“——后廚里，人會很多。”

    沈石漬本以為岸小真已經(jīng)不會回答她了，于是一愣，但她很快反應(yīng)過來岸小真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怕拖累別人？”

    這點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。

    岸小真微微點頭。她拉開椅子坐下，喝了口水。

    “以前就發(fā)現(xiàn)了，大家的步子都比我快，他們都生活在一個節(jié)奏很快的世界。十字小姐的話應(yīng)該能體會到，因為你是其中的佼佼者?！?/br>
    岸小真吃了口三明治，味道不錯，精確按照教程制作果然不會出差錯。

    沈石漬還沒動，她看著岸小真，聽她說一些很難聽到的真心話。

    “——我不行。我做什么都很慢，很笨。所以，我沒辦法去做很多事，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我沒辦法工作，進(jìn)入社會。我連成為齒輪的資格都沒有?！?/br>
    岸小真一口口吃著三明治，說著她顯然已經(jīng)想過很多遍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我有時候覺得，我在用火做飯的時候，反應(yīng)比別人更慢一拍就是因為，我心理上覺得我做不到，所以就越來越做不到。但是，我很喜歡做飯。就像十字小姐說的，當(dāng)老師感覺會很有意義，我覺得做飯也是。如果做出好吃的東西，人們就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。這個時候，我也覺得我活著是有意義的?！?/br>
    岸小真用手指指了指雙手拿著三明治吃的沈石漬：“你看，你現(xiàn)在就在笑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你現(xiàn)在是不是很高興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特別高興?！?/br>
    有時候岸小真其實是想感謝沈石漬的。如果沒有她，如果沒有這份喜歡，岸小真可能一輩子都在做著自己不喜歡的事。她覺得這很幸運，她喜歡沈石漬或許就是命運中的安排，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。是不能違背的。

    而現(xiàn)實或許真的和她想象的一樣，岸小真遇見沈石漬，大門緊閉，但一扇窗戶終于開了。

    沈石漬吃完三明治以后就拿紙巾擦了擦嘴，她想了想，忽然開口說：“——那就去做你一個人就能做的不就好了?！?/br>
    岸小真的手停到一半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沈石漬抓住了一閃而過的靈感，她揚眉：“比如甜點之類的。蛋糕，餅干，巧克力什么的……你看，一個人就能做吧？而且你做飯的方式是不是精確到每一克都按照教程來啊，這也很適合做甜點?！?/br>
    岸小真有時候記不住數(shù)字還會重新去翻手機，這些沈石漬都看在眼里。話畢，她有點得意地看著呆住了的岸小真，岸小真半天才結(jié)結(jié)巴巴說出來一句：“可、可是……要做甜點師的話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先去試試看，又沒有讓你從今天起就以這個為目標(biāo)。反正——岸小真，我很看好你?！?/br>
    沈石漬舔掉嘴角最后一點沙拉醬，她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，像是某個帶著光環(huán)的天使下了審判。她說：岸小真，你適合去做甜點。那么——即便要做的只是先試試看，可岸小真卻莫名覺得：這將會成為她的未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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