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晚隨手翻了兩頁，里面記載著很是細致，中了晦氣前去過哪接觸過什么，事無巨細都一一羅列在其中。

    半瞎子的辦事能力姜晚很是放心，過了兩眼就將匯總表合上丟給了池子時。

    池子時嘴里還在叨念著清心咒，被匯總表一砸，陣腳大亂，方才誦念的哪句都忘了。

    半瞎子領路帶姜晚去化了幾個晦氣病化嚴重的患者，又向姜晚匯報了打聽到的關于山里的兇獸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就是他，他說他知道山里的那個怪物，他還說他見過。”

    半瞎子停在一張病床前，床上的人蜷縮著身子側躺著，背對著他們。

    姜晚掃過眼前的人，耄耋老人，久住山林，如果沒有猜錯他應該是川陽山的守山人。

    姜晚直接了當地問：“守山人？”

    莫堯抱著小本子跟在護士后頭涂涂寫寫，看到姜晚湊過來看了眼。

    “這不就是那個愛說糊涂話的老爺爺嗎，他每次都會給我講好多故事，就是講完老念叨什么阿欻完了?！?/br>
    阿欻？

    幾個人都側頭看他。

    莫堯忙擺手：“我不知道阿欻是誰。”

    池子時：“他還說什么糊涂話了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地水外浮，木裂啥的，反正奇奇怪怪的聽不懂。”莫堯指著床上的老人，“jiejie有話問他？”

    姜晚點點頭。

    莫堯立馬來了精神，上前拍了拍老人的肩：“阿欻來找你聽故事了?！?/br>
    老人的肩抖了一下，慢慢睜眼看他。

    “阿欻來啦，我給你講故事?！?/br>
    莫堯將他扶起來，放好靠枕，細聲細語地安撫著他：“先不聽故事，我?guī)Я藥讉€朋友，他們有話要問你?！?/br>
    老人奇怪的轉頭看了圍在床前的幾個人，看到姜晚的時候臉唰一下就白了，手顫抖著抬起來指向姜晚。

    “您來帶我走？”

    半瞎子和池子時都是一愣。

    他是糊涂，還是真能認出姜晚的身份？

    半瞎子支開了莫堯，拉上周圍的簾子。

    池子時指尖匯聚靈力，以老人的床為中心，簾子為界，設了一個無人能進，也傳不出聲的結界。

    結界落成的那一刻，床上的老人也手腳并用艱難地爬起來跪在床上。

    “閻羅大人，小的有罪。”

    半瞎子驚訝地嘴里能塞進一個拳頭了。

    這老頭竟然是真知道姜晚的身份。

    姜晚能確認了，此人就是川陽山的守山人。

    每座山川都有一個守山人，而最早的守山人是人妖相愛后為躲族里處罰而躲入上里延續(xù)下的后裔。

    人妖戀被認可后，也立了相應的規(guī)定來束縛這些生活在人族的半妖，即是讓他們成為守山人，有自己的使命與責任，他們的妖力由所守的山鎮(zhèn)壓。

    守山人能預知自己所守的這座山上將發(fā)生的一切事，山里的每一點變化他都能清晰感受到，甚至山里的變化會反饋到守山人的身體上。

    姜晚的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扇，此刻扇面一開，晃動著，碎發(fā)被風吹起，將她的最后一絲溫柔吹散在空氣里。

    姜晚語氣冰冷，有俯視一切的壓迫感：“哦？仔細說說?！?/br>
    守山人背繃直，腦袋磕在病床上。

    “我作為守山人，瞞情不報，釀下大錯，都是我的錯。”

    “你早知山里有結界壓著一只兇獸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從我接手這座山的那天就知道。我覺得它可憐，和我一樣可憐，沒了自由，不知道要被這山給困住多久?！?/br>
    “我在結界邊上給它投喂東西，給它講故事，阿欻很乖很聽話。”

    “一年前，結界開始一點一點的松動了，我當時很開心，阿欻被結界鎮(zhèn)壓了幾萬年，終于能擁有自由了?！?/br>
    池子時大驚：“一年前，那時候你就沒有上報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都以為這個法陣是月前才松動的，事情發(fā)生的竟比大家想象的都要早。

    “對，我沒上報。我自己也嘗試過打開那個法陣，可是打不開，太難了。既然天都想讓阿欻出來，我怎么可能舍得讓阿欻再沒了自由呢?！?/br>
    “兩個月前，我的頭發(fā)一夜就白了，身子也一下變成了這副模樣，等我反應過來要向上報告的時候就晚了，都晚了。”

    “法陣的迷霧反噬了你，所以你昏迷了?！?/br>
    姜晚在半瞎子標記出的那頁病例上看到了，他昏迷入院，身體機能損壞嚴重，霧散的那日恢復意識，身體也開始變好。

    老人抬起頭，雜亂的白發(fā)遮蓋住了他的眼，頭發(fā)下眼里閃爍的淚珠啪嗒落下：“我有罪，是我害了這些人，我愿意領罪。”

    他醒來后才覺悟過來，他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錯事。

    作為守山人，第一要務就是上報山川的情況，可他卻因為自己的怨念私心隱瞞，害得山上的其他走獸，山下的百姓陷入災禍。

    池子時和半瞎子都在等著姜晚對他的審判，可姜晚卻將話題扯開了：“你不想當守山人？”

    老人低低的腦袋輕輕點了點，彎著腰，將臉埋起來。

    “生前命不能選，今世自當要自己改命，可不是叫你改別人的命。那獸被那么復雜的上古陣法鎮(zhèn)壓，自然是有緣由的。你被怨念蒙蔽心智，也不全然怪你，那獸一開始就給你下了晦氣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替你解了守山命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