項戎聞聲，永遠冷漠的神情突然變得陽光，他笑了笑，逆著人流走來。

    晏清看他靠近，咧著嘴角說：“你怎么來這么早？”

    “在辦公室坐著也沒意思，就早點過來了?！表椚忠贿呎f，一邊從他手里接過帆布袋。

    “可是溫怡jiejie還沒下班呢，咱們就算過去也是等著?！?/br>
    今晚項戎說好要請江策和溫怡吃飯，說是答謝前段時間晏清還住院時，溫怡不辭辛勞地送飯。

    畢竟這次和好，溫怡算是功不可沒。

    項戎也沒想那么多，他只是想早點過來接人：“那我們找個地方轉轉？”

    晏清撓了撓臉，東張西望，最后目光定格在學校大門：“項戎哥哥，要不我?guī)愎湟还鋵W校吧?！?/br>
    鹿城中學四個字大氣蓬勃，牢實地貼在電動伸縮門旁。

    項戎沒有動作，似乎在猶豫。

    晏清又說：“今天正好趕上校考，所以進出自由，平常想進還不能進呢?！?/br>
    項戎停了一會兒才答應說“好”。

    夕陽掛在天幕的一角，像鍛造不佳的工匠冶出的金子，金得不夠純，還帶有湛藍長空的本色。

    教學樓里的學生追逐打鬧，有三兩男生勾肩搭背去踢球，也有幾對女生挽著胳膊去散步，偶爾還有老師和家長不斷在教室穿梭。

    金燦燦的光斜著打在長廊，項戎和晏清并肩齊行，他關心問：“這回考得怎么樣？”

    “嗯——”晏清拉著長音，“我也不知道，感覺還可以?！?/br>
    項戎又問：“成績什么時候出來？”

    “一個多月吧，考得好的話，下來的說不定還會有錄取通知書呢！”晏清光是想想就很激動，“不過我看別人的作品都很好，我應該是不可能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別灰心，”項戎安慰一聲，又好奇問，“你們都考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素描，色彩，速寫，還有設計?！?/br>
    “聽起來有點復雜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只是聽起來，手都畫酸了?！?/br>
    項戎低頭看了眼晏清的手，半開玩笑說：“今晚點條魚，給小貓好好補一補?！?/br>
    晏清憋住笑，回了句：“那我就給小狗點他最愛吃的骨頭?！?/br>
    沿著樓梯走到三樓，晏清帶項戎停在了一間教室外，他手扒窗戶，往屋內望去。

    “項戎哥哥，這是美術室，我以前經(jīng)常在里面畫畫?！?/br>
    項戎順著他的目光向內一看，屋子沒人，黑板被斜陽分成兩半，上面還有留下的美術作業(yè)，幾尊雕像擺在墻角，中央立著七八個半人高的畫板，旁邊的柜子上堆滿了畫筆和顏料。

    這是晏清待過的地方，項戎想多看幾眼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，晏清還帶他去了圖書館，體育場，他和項戎一路說說笑笑，時間很快便溜走了。

    在把大部分能逛的地方走過一遍后，晏清問：“項戎哥哥，你還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？”

    項戎收回笑容，沉思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帶我去看看文科高三九班嗎？”

    雖然晏清也是高三，但他是學理的，沒怎么去過文科班，不過他欣然接受了，邊走邊問：“你是有認識的人嗎？”

    項戎點了點頭：“我meimei以前在那個班?！?/br>
    好似被雷劈中，晏清呼吸暫停，他只是知道項戎meimei和自己一般大，卻沒想到還是同一所學校。

    一直活潑的他突然沒了動力，他不想戳到項戎的傷心事。

    項戎看他xiele力氣，強笑著說：“放心，我已經(jīng)放下了，這回只是想來看看?！?/br>
    高三九班就和其他的班級一樣，沒有任何不同，甚至因為臨近高考，高三的樓層悄無聲息，學生們都在教室里低頭自習。

    如果項昕還在，她此刻也應該在埋頭學習吧。

    項戎不說話，站在緊閉的門口，上個月月考的成績單貼在了墻上，他知道不會有項昕的名字，但他還是找了一遍。

    找不到，他轉過身，雙手撐在窗臺，明明能看到樓下的cao場，他卻望向了對樓的天臺。

    半年前，meimei就是從那里縱身一躍，把痛苦留給了自己。

    項戎的影子落在地上，盡顯頹廢。

    晏清背靠于一旁的墻，悄聲喚道：“項戎哥哥。”

    項戎回神，看到晏清后，目光再次流露溫暖：“嗯？”

    晏清兩眼放空，像在思索：“在我快出院的時候，隔壁床住了位奶奶，她對我很好，很照顧我，我和她在一起很開心，但奶奶是個聾啞人，因此我很想給她買個助聽器，只可惜她走得早，那天晚上說沒就沒了?！?/br>
    項戎這才知道了晏清想買助聽器的初衷。

    晏清繼續(xù)說：“奶奶愛看書，是個很博學的人，也是她一直鼓勵我，讓我放下心里的芥蒂，勇敢找你做朋友，在她離世前，她告訴我，不要怕花會凋零，至少它曾盛放過?！?/br>
    他也看向天臺，意味深長：“項昕雖然枯萎了，可她美好地存在過，她愛吃蜜棗粽子，喜歡傻呵呵地笑，只要我們記得她，她也算陪在我們身邊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項戎哥哥，你正處于最好的階段，是在太陽下都會閃光的年紀，你前途光明，未來的路會鋪滿繁花，即使有一朵謝了，其它的花也自會盛開?；ǘ际怯谢ㄆ诘?，不會有花陪你一路，但總有會花不斷綻放。”

    項戎側頭，晚風迎著光亮落入晏清的眉眼，繾綣又溫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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