惆悵地嘆了口氣，袁晴遙繼續(xù)將好友列表往下滑。

    她找了兩位平時能玩得到一塊兒的女同學(xué)，給她們發(fā)送了邀約，她們倆人都欣然答應(yīng)。

    而后，經(jīng)商量，大家約好了后天去ktv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很快，到了約定的日子。

    一幫人去了區(qū)中心的量販式ktv。初中生，沒什么錢，選了按小時計費的午場大包廂，一小時才29.9人民幣，能從中午兩點玩到下午六點。

    包廂里，燈光時而昏暗時而晃眼，絢麗的燈球隨音樂節(jié)奏變化，話筒音量開得很大，參著混響的音樂聲震耳欲聾。

    這天一共來了十個人，四男六女。

    有兩位女同學(xué)跟袁晴遙不太熟悉，只是那種見面了點頭問候的關(guān)系。四位男同學(xué)，除了一名叫劉斐然的男生，袁晴遙在初一新生報到那天給他帶過路，聊過幾句，其他人她沒搭過話。

    顯示屏前，一男一女兩位同學(xué)在羞澀地對唱情歌，袁晴遙一邊搖著搖鈴，一邊去到點歌機點了幾首歌。

    回到座位，她屁股還沒坐穩(wěn)，那兩位與她不太熟的女同學(xué)就扭扭捏捏地湊了過來。

    “袁晴遙……”

    其中一位女同學(xué)叫了袁晴遙的名字。

    屋內(nèi)高歌正酣，怕聽不清楚女同學(xué)說了什么，袁晴遙便將一只耳朵送過去：“嗯！怎么了呀？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在和十四班的林柏楠交往嗎？”

    “??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問你，你在和林柏楠同學(xué)交往嗎？”女同學(xué)以為袁晴遙沒聽見，又放大音量重復(fù)問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不不不……”袁晴遙飛快地擺手，搖鈴晃得叮鈴鈴直響。

    她第一遍就聽清了，清楚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……

    她和林柏楠絕對是純潔的革命友誼！可不敢讓人誤會??！

    她急忙澄清：“我和林柏楠只是好朋友，比普通朋友更要好的好朋友，沒別的關(guān)系了！你為什么這么認為呀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我看到你們天天一起回家，一起吃飯，一起聊天，好像很親密……”女同學(xué)道出理由，泄露了自己的關(guān)注點和關(guān)注對象，她羞答答地埋下頭。

    “我和他是發(fā)小！關(guān)系很鐵的發(fā)?。∥覀儚拇╅_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，彼此很熟悉，所以平時在一起的時間多一些！”袁晴遙將嘴巴貼到那個女同學(xué)的耳邊大聲解釋。

    “原來是這樣！”女同學(xué)看似松了口氣，她的手抓了抓沙發(fā)墊，猶豫片時，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問，“那個，林柏楠他……他的腿怎么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小時候從高處墜落摔傷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多小的時候？”

    “很小，五歲?！?/br>
    “他還能好起來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他傷到了脊椎，大概不能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癱瘓？”

    赤裸裸的殘忍詞匯使得袁晴遙兀然一愣，心臟像被用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中。

    有頃，她從鼻腔里擠出一聲：“……嗯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可惜啊……”女同學(xué)不由得哀嘆，她側(cè)過身子靠上了沙發(fā)靠背，皺起的眉眼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。

    袁晴遙默認，又神色鄭重地提醒：“但是千萬別在林柏楠面前說這種話，他會難過的！”

    女同學(xué)頷首，表示理解，她拉了拉袁晴遙的衣袖，換上最初靦腆的表情：“袁晴遙，你可以把林柏楠的號給我嗎？我、我想加他好友?！?/br>
    “當然可以啦！”

    鋪墊了半天原來是這么一回事！

    袁晴遙粲然一笑，不假思索地答應(yīng)：“我現(xiàn)在就給你唄，你記一下！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！”

    “還有我！”

    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另外幾個女同學(xué)笑嘻嘻地舉起了手。

    袁晴遙全都笑著應(yīng)下：“好呀，一個一個來。”

    之后，眾人又唱了兩個小時，唱到了五點半。

    期間，袁晴遙點了一首還沒完全學(xué)會的新歌，半生半熟地唱了幾句，一個男生的聲音忽然加進來，她扭頭一看，發(fā)現(xiàn)是劉斐然拿著另一只話筒。

    劉斐然唱歌還挺好聽的，比其余幾個正處在變聲期最尷尬時段的男生唱得好多了，她沖他微笑，他推了推眼鏡，也對著她咧嘴笑，兩人一起唱完了一支歌。

    結(jié)完賬，大伙決定一起去吃火鍋。

    在附近找了家地道的重慶火鍋店，店面很大，清一色的木頭方桌與長板凳，沒有能坐下十個人的大桌子，一行人分桌吃，吃全紅麻辣九宮格的座一桌，吃鴛鴦鍋的座一桌。

    無辣不歡的袁晴遙自然吃全紅麻辣鍋。劉斐然坐在她旁邊，他看上去并不是很能吃辣，一頓火鍋用掉了大半盒抽紙，水也一杯接一杯地喝。

    她好心地給劉斐然多遞了幾張餐巾紙，劉斐然恭敬地用雙手接，暖黃色的燈光把他的臉照得通紅。

    臉都辣紅了。

    她暗自腹語，朝著劉斐然友好地微微一笑，順帶著瞥玻璃窗外，太陽就快要沒入地平線，不知道現(xiàn)在幾點了，她答應(yīng)爸媽九點之前回家的……

    從小挎包里掏出小靈通，她翻開手機蓋，還沒來得及看時間，屏幕正中間閃出的一行提醒占據(jù)了她的視線——

    您有三個未接來電。

    三通電話都是林柏楠打來的：一個半小時前一通、一個小時前一通、半個小時前一通。

    小挎包被她擱在一邊了，火鍋店內(nèi)人聲鼎沸，她又只顧著吃，完全沒聽到手機鈴聲響。

    林柏楠這幾天不知道在忙什么，難得在她的通話列表里又乖又安靜。他自從去外地，午三點一通、晚九點一通，每次就問問她在哪、在干嘛，講不了幾句話就掛了……

    跟查崗似的，巡邏的保安大爺都沒他準時準點。

    久違的“sao擾電話”??！

    袁晴遙背過身去，按下回撥按鍵。

    她剛把手機湊到耳朵旁，聽筒里還沒嘟完一聲，那頭的人幾乎秒接。

    一句嗓音啞啞的質(zhì)問單刀直入：“你把我的號告訴別的女生了？”

    “對呀！”袁晴遙承認得很爽快，她模仿林柏楠的口氣一連發(fā)射幾個反問句，“你怎么兇巴巴的？你的號難不成是國家機密嗎？還不能外xiele？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對面沒聲了。

    袁晴遙疑惑地瞅了眼小靈通，發(fā)光的屏幕上面仍顯示著“正在通話中”，她再次把聽筒貼在耳旁：“喂喂喂？林柏楠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還是沒有聲響。

    以為是火鍋店太過嘈雜，或是店內(nèi)信號不好，袁晴遙跟同桌的人知會了一聲，出了店門。

    她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拐角處，拿起手機講：“喂，剛才太吵了我沒聽見你說了什么。你給我打電話什么事？不會就是來問我號的事吧？”

    “你在哪？”林柏楠不答反問。

    “我在外面，和同學(xué)一起吃火鍋?！痹邕b用腳尖踢地上的空易拉罐，如往日那般說起了日常，“我下午去ktv了。有個叫劉斐然的男生唱歌還挺好聽的，他沒有嫌我唱歌難聽，還和我合唱了一首歌呢。林柏楠，你見過他，不過你應(yīng)該沒印象了，下次見了他我給你指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戴眼鏡、連教室都找不到的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你有印象??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又沒動靜了！

    袁晴遙納悶地甩手機，又對著手機說：“林柏楠，我這邊信號實在太差了，我聽不見你的聲音。我回去吃火鍋了，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！再見，我掛……”

    “袁晴遙！”

    一聲嘶啞的吼聲猛不丁從聽筒中擴開。

    袁晴遙下意識地將手機拉了好遠，以保護自己的聽力……

    又能聽見了？

    她郁悶地湊近聽筒，除了沙沙的電波聲，還傳來了林柏楠發(fā)悶的嗓音：“……咳咳，你不是答應(yīng)我不跟別的男的玩嗎？”

    “偷換概念哦，當時說的明明是不認識的陌生男性?！痹邕b放軟聲音寬慰道，“你盡管放心，這里沒有陌生人，大家都是同班同學(xué)，況且還有四個男孩子在場，誰能把我拐跑呢？我很安全啦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數(shù)不清第幾次沒聲沒響了！

    袁晴遙汗顏，打算告訴林柏楠，自己回家再給他打電話，剛準備開口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，一枚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，擋住即將下落的夕陽。

    仰頭望去，她禮貌地打招呼：“劉斐然?！?/br>
    只見劉斐然手掌蹭了蹭褲子，似乎不知道手該往哪里放，便將雙手插進褲兜：“那個，你一直沒回來，我擔(dān)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，所以我……”

    他錯開目光，語意未盡，但袁晴遙聽懂他的意思了，她晃手中的小靈通：“我沒事兒，我就打個電話！”

    “哦！哈哈……”劉斐然干笑兩聲，把手從口袋里又拿出來，撓了撓頭發(fā)，“等會兒吃完飯我送你回家吧？天快黑了，你一個女生走夜路不安全?！?/br>
    “不用啦！我家離這很近，幾步路就到了?！痹邕b實話實說，從火鍋店步行十幾分鐘就到她家了，一路燈火通亮，安全系數(shù)的確比較高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劉斐然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，他擠出笑容，指北邊，“我記得你家好像在那個方向吧？我家也在那邊，要不我們等會兒一起走？算、算順路！”

    “好呀！”袁晴遙彎起眉眼。

    “那我們回去吃火鍋吧？他們都等你呢……”劉斐然側(cè)過身子給袁晴遙讓路，動作和表情愈加生硬。

    “嗯，走吧?！笨绯鲆徊?，袁晴遙倏然想起來電話還沒有掛斷，她便將手機舉到嘴邊，“林柏楠，我掛電話……”

    “別動！”

    急遽的兩個字帶著不容辯駁的命令之味，嚇得袁晴遙一怔，腳步匆匆收了回來：“……怎、怎么了？為什么不能動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……”

    電話那頭的人凝滯一霎，講起了胡話：“你在和我玩一二三木頭人！我說能動的時候你再動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搞沒搞錯？”袁晴遙倍感無語，“林柏楠，你在說夢話還是發(fā)燒燒糊涂了？小時候你都嫌這個游戲無聊不和我玩，現(xiàn)在上初中了你的童心才復(fù)活了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