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節(jié)
踏雪嗷嗚了聲,跳起來撓了把窗戶,被鐘宴笙嫌棄掉毛多,豹臉上rou眼可見的郁悶,見鐘宴笙不給它開門也不開窗,憂愁地銜著尾巴趴在了窗戶下。 掛在屋檐上的暗衛(wèi)們瞅著他們平日里不敢接近、也確實不好接近的踏雪跟只受委屈的小貓似的,望向屋內(nèi)的眼神再次一變:“……” 肅然起敬! 吹塤頗有些難度,鐘宴笙在屋里鬼鬼祟祟地學了半天,也只能吹個響。 折騰的時候,蕭弄回來了,比往日里回來得要早許多。 鐘宴笙收好陶塤,不用蕭弄來房間提,就很乖巧地自己去了書房,定王殿下衣服多得沒完了,今日換了身銀灰色的,更襯得身體修長,比起平日里鮮亮盛氣的顏色,要冷肅了三分。 隔了會兒,鐘宴笙才意識到,好像不是衣服襯的,是蕭弄的臉色就要比往日里冷肅得多,不知在想什么。 跟在鐘宴笙身邊的暗衛(wèi)方才就將鐘宴笙出門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稟告了,孟棋平并不重要,暗中窺伺鐘宴笙的人跑了,這才是大問題。 還有誰會對他的這只小雀兒感興趣? 蕭弄對不好的事向來嗅覺敏銳,已經(jīng)派人繼續(xù)追查那輛停在巷子外的馬車了,聽到書房門口遲疑的腳步聲,抬頭望過去,隨手摸了把趴在他身邊的踏雪腦袋:“站在門口做什么,踏雪今日消沉得很,你嫌它了?” 他臉色變得極快,方才還有事有些冷酷沉凝的模樣,抬起頭的時候,嘴唇已經(jīng)帶了絲笑,鐘宴笙看得嘆為觀止。 定王殿下這變臉的絕技真是爐火純青。 他聽話地跨進門口,小小聲道:“我沒有,就是踏雪掉毛太嚴重了,是不是要禿了?” 蕭弄低頭看了眼他手上沾的毛,嫌棄地撣撣袖子收回手:“天氣熱了,它要換毛?!?/br> 鐘宴笙放心了,不會禿掉就好。 被倆人同時嫌棄的踏雪郁郁地轉(zhuǎn)過腦袋,拿屁股對著倆人,不肯看他們了。 蕭弄才懶得在意這只流氓大貓的心情,望向鐘宴笙,隨意拍了拍身邊的位置:“過來,本王問你點話?!?/br> 平時蕭弄要是說出“本王問你點話”這句詞,場景大多是在陰寒的私牢里,聽這句話的人多半渾身鮮血淋漓,被捆在鐵架上半死不活了,聽到他這句話還能再嚇得抖三抖。 鐘宴笙毫無所覺,但他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。 明明昨晚蕭弄的態(tài)度說得上溫柔耐心,為他花了那么多心思,可他反而比從前害怕蕭弄時更緊張了。 鐘宴笙感覺自己好像有點不知感恩。 定王殿下……明明就是個好哥哥,是他心目中的哥哥。 他局促地在蕭弄身旁坐下,腦袋低著,以蕭弄的視線,可以看到他露出的一小截后頸,那片花瓣似的小小胎記,恰好就開在微微凸出的頸椎骨上,雪白中透出三分糜紅,招眼得很。 這小雀兒明明苦戀他許久,他都應(yīng)允了,讓他不必再躲閃。 但鐘宴笙都住進府里好幾日了,還是沒什么表示,從前還會羞答答地送個章子送幅畫呢。 看來是臉皮太薄了。 蕭弄肯定地想。 他方才到口的話一時咽下,微微瞇起眼,望著那截無論是弧度還是顏色都勾人的頸子。 不能啃不能舔,碰一下還不能碰了? 在漠北時蕭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能壓著不學踏雪耍流氓已經(jīng)非常難得,念頭剛落地,大手已經(jīng)按在了那截頸子上,掌心下的肌膚溫熱,細瘦得像是一掐就斷,輕松就能按在手中,很容易勾起人的掌控欲。 碰上來的瞬間,手下的身體像是僵了一瞬,可憐巴巴地顫了顫。 蕭弄覺得鐘宴笙的反應(yīng)有趣,拇指揉了揉那塊上面帶著胎記的頸椎骨,揉一下,這小孩兒的脖子就紅一分,一時除了胎記外,每片肌膚都惹了紅意。 罪魁禍首含笑欣賞著,動作由揉弄變成了更輕緩的摩挲,嗓音也放得低柔了許多:“迢迢,孟棋平與你有何仇?” 鐘宴笙被蕭弄揉得薄薄的眼皮都透了層紅,鴉黑的睫羽抖個不停,不明白昨晚還溫柔的哥哥今天怎么就變得這么惡劣,對蕭弄的話反應(yīng)了會兒,才意識到他在問今日街上的事。 也可能不止街上,蕭弄的話中明顯含著深意。 之前在景華園里,鐘宴笙就是被孟棋平和他的狗腿子們追到避無可避,才搬出蕭弄的名字威懾他們的——結(jié)果蕭弄那時恰好心情不好,準備來景華園找德王的麻煩,從側(cè)門進來,在密密的花樹另一頭,聽到了他的話。 想來應(yīng)該是沒聽全的。 鐘宴笙咬了咬唇,不知道該怎么說。 提到跟孟棋平的破事,就要提到那晚被下的藥,但他一點也不想回憶那天在孟棋平的畫舫上遭遇的一切,也不想再提起那樁事。 見鐘宴笙悶著臉不想說話的樣子,蕭弄沒有追問,嗓音徐徐的:“不想說便不說,本王只是想告訴你,受了委屈不要憋著,本王給你撐著腰呢。” 鐘宴笙抬起半邊臉,迅速瞄了他一眼,又重新垂下,慢吞吞地點點頭:“嗯?!?/br> 孟棋平的名聲都不必暗衛(wèi)去查,早就傳遍京城了。 迢迢生得這么好看,孟棋平糾纏鐘宴笙,還能是為了什么? 在鐘宴笙看不到的角度,蕭弄半瞇起眼,眼底透出幾分陰寒的殺氣。 孟棋平這樣的小角色,還不配蕭弄放在心上,因此上次他并未在意孟棋平此人,也就沒派人查。 但現(xiàn)在,是誰給鐘宴笙下的藥,他已經(jīng)猜到了,只等手底下的人查到實證。 鐘宴笙被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了半天,終于忍無可無,鼓起勇氣,含淚抬頭兇狠地瞪過去:“哥哥,你、你夠了沒有?” 連瞪人都這么可愛。 都還沒欺負他呢,怎么就要哭了? 蕭弄沒被他虛張聲勢的樣子嚇住,看著他泛紅的眼皮,心底的某種作惡欲反倒愈發(fā)膨脹,又想起了庫中的金鎖。 鐘宴笙膚色那么白,若是被金鎖扣著手腳……應(yīng)當更好看。 停頓了片刻,蕭弄按下那些說出來會把人嚇到的念頭,慢慢收回手,嘴角提了提:“本王都沒你金貴?!?/br> 鐘宴笙被松開了,迅速往旁邊挪了挪,拉開一段距離,后頸被揉弄摩挲過的感覺還麻麻的,他以為蕭弄是在說他吃的用的花費高,不太高興道:“我會給賬房補上銀子的。” 誰要他銀子? 蕭弄有些好笑,又想捏他臉了。 卻見到面前的小孩兒低下腦袋,嗓音很輕微:“哥哥再收留我一段時日就好,等我找到新的去處,把云成接出來了,就可以不借住在王府了?!?/br> 蕭弄逗弄的笑意一滯,想起這小孩兒昨日低悶的樣子,胸口竟有些酸澀。 鐘宴笙在淮安侯府待了十幾年,驟然得知自己不是親生的,真正的世子回來,他在侯府的地位愈發(fā)尷尬,最后不得不離開原本的家。 可鐘宴笙好似很平靜地就接受了這樣的事,除了昨日之外,從未流露出異色,生怕會讓其他人為難,乖巧懂事得令人心疼。 但再懂事,也不過是個才滿十八歲的少年,他心底應(yīng)當是很不安的。 蕭弄原本想捏臉他的手轉(zhuǎn)為了揉他的頭發(fā)。 大手落在頭頂?shù)牧Χ炔凰愦螅幌褚婚_始,揉得鐘宴笙抬不起腦袋噫嗚叫,蕭弄好像揉出經(jīng)驗了,鐘宴笙蒙蒙地想,畢竟最近蕭弄老是揉他腦袋。 被那只手揉著頭發(fā)時,蕭弄身上苦澀的冷淡氣息也會傳過來,感覺很安心。 雖然會把他揉得亂糟糟的,但很舒服。 鐘宴笙正悄悄咪咪想著,冷不丁聽到頭頂傳來定王殿下的聲音:“云成是誰?” 鐘宴笙:“……” 蕭弄沒什么表情:“為什么想搬出王府?你還想接那個叫云成的出來?從哪兒出來?他是誰?你院子里的丫鬟?你想跟他一起住?” 不是仰慕他么,能待在王府里,居然還想著跟其他人搬出去! 蕭弄一句話問得比一句話要密,每問一句,揉的力道就重一分。 鐘宴笙懵然對上定王殿下陡然變換不定的臉色,傻了會兒,撿出一條能簡單清晰回答的,遲疑著道:“云成,不是女孩子?!?/br> 蕭弄臉色漠然:“男的也不行?!?/br> “???” 屋外的暗衛(wèi)們蹲在窗口,聽得直搖頭。 嘖嘖。 頭不疼了,主子就不做人了。 鐘宴笙感覺蕭弄在無理取鬧,但他很好脾氣,沒有生氣:“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待在王府里呀,多不方便?!?/br> 蕭弄眉毛高高挑起:“為何不能,哪里不方便?” 是不方便這小老頭偷偷畫畫么?買個顏料還躲躲閃閃的,跟松鼠似的藏在他床底下。 鐘宴笙小小聲:“從我來了以后,一直住哥哥的屋子,聽王伯說,您都是睡在客房里,不太好?!?/br> 客人睡主人的屋子已經(jīng)很不客氣了,還一直占著,哪有這樣的道理。 蕭弄盯著他看了會兒,忽然春風化雪似的,臉色稍霽:“心疼本王?” 鐘宴笙呆呆看著他。 他就是,不太好意思,怎么還能理解為心疼了? 可是蕭弄的臉色很篤定,鐘宴笙猶豫了下,更不好意思反駁,于是只能硬著頭皮點頭,支吾著應(yīng):“嗯……嗯!” 蕭弄的唇邊綻出了笑意:“好。” 蕭弄明白了,繞了一大圈,這小雀兒是心疼他,想跟他一起睡呢。 既然如此,那他今晚回房睡。 好什么好? 定王殿下的臉說變就變,心思就跟海底針似的捉摸不定,鐘宴笙弄不懂他腦子里在想什么,為了防止腦袋又被揉來揉去的,干脆都軟聲唔唔應(yīng)了:“嗯嗯!” 反正都順著他,應(yīng)聲答好就對了。 搬出王府的話題不宜再提,鐘宴笙轉(zhuǎn)移話題:“哥哥,要念書給你聽嗎?” 又乖又漂亮,還會叫哥哥。 那種想把鐘宴笙團吧團吧啃一口的沖動又涌了上來,蕭弄舔了下尖牙,回來時聽暗衛(wèi)報告時,心底涌出的戾氣被徹底壓了回去,渾身的尖刺都像被不經(jīng)意撫平了。 左右不論是誰在暗中盯著迢迢,但凡那人敢對迢迢下手,他都不會放過那人。 漫不經(jīng)心想著,蕭弄將準備好的話本遞過去:“念這個?!?/br> 鐘宴笙喔了聲,接過來翻開一看。 鐘宴笙白皙的臉一點點紅了:“……” 又是你,《金風玉露錄》! 這東西他前日磕磕絆絆的,好不容易讀完了,剛松了口氣,以為結(jié)束了,怎么還有續(xù)篇?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