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靈 第98節(jié)
有一人躺在地上殘喘,趁他不備,撿起了兵器。 “有疾!”我跳下去,一手捏咒,狠狠拍在這人頭頂,把他頭盔連同顱骨拍了個粉碎。 有疾背后還帶著長槍。他轉(zhuǎn)過身,看了看我。 他似乎想笑,卻沒了力氣,四周的喊殺聲都在我耳邊消失了,眼前所見,都只有這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子,短短一瞬,如同經(jīng)年累月般漫長。 “有靈,你要活著?!庇屑步K于笑了出來。 他腰刀脫手,一頭栽倒下去。 “有疾!有疾!”我這才緩過神,抱著有疾死沉的身子,不住喊他,可他眼神漸漸渙散,已經(jīng)全無反應(yīng)。 該怎么辦? 看位置,槍尖穿過了心肺,沒有救治的可能,但我還是盡力給他止血,拍著他的臉,期望他清醒過來。 只是也沒什么用,有疾氣若游絲,細不可聞。 我抬起頭,絕望地看著紛亂的戰(zhàn)場,一咬牙,把有疾抬了起來,小心地放上馬背。 不能讓他死在這里。一定要把他帶出去。 至少他死前,一定要讓他見到謝將軍。 這一會兒的工夫,又有敵軍發(fā)現(xiàn)了這邊的動靜,像貪狼聞見了血腥,慢慢圍近。 要搏命了嗎…… 我四下看看,從地上撿起有疾的腰刀。 拼了。 但我還沒想好用什么術(shù)法,一股莫名的力量突然把后面的騎軍掀上了半空。 不絕的慘叫間,人、馬接二連三被高高拋起,又重重落下,砸起一地的煙塵,頃刻,這幾名騎軍已經(jīng)沒了聲息。 能有這種神力的,也就只有九枝了吧。 果然,煙塵中,漸走出九枝的身影。他神色平靜,快步向我走來。 “九枝!”我大喜,“你恢復(fù)神力了?” 九枝看著我笑,輕輕摸了摸我的頭。 “你沒受傷吧?”我上下打量他。 九枝還是笑。他看看馬背上的有疾,有些錯愕。 “有疾……可能要死了,”我說,“我要帶他去見謝將軍,應(yīng)該還來得及。” 九枝點點頭。他一手扶住有疾,一手拉過韁繩,又指指馬背,讓我上馬。 我站著沒動。 “對了,九枝,你過來?!蔽艺f。 九枝揚起眉,疑惑著向我靠近一步。 我把腰刀刺進了他前胸。 第62章 相殺(四) 我雙手用上了十分的力,腰刀直沒到刀柄,九枝身軀一震,怔住了。 有一會兒,他一動也不動。 “你怎么知道,我不是九枝?”他在我耳畔問。 “你身上,少了一樣?xùn)|西。”我冷冷地說。 他剛才左手拿韁繩時,我已經(jīng)看得分明。他手腕處空空如也,沒有那條紅繩。 九枝視那紅繩為命,如果說紅繩是他不小心掉了,他早就發(fā)狂了,所以,眼前的“九枝”,必然是假的。 這人做得倒是很仔細,獨獨疏忽了這一點,也許是看見了,但毫不在意,畢竟他不會知道,這根紅繩對我和九枝意味著什么。 “你是誰?”輪到我問。 “九枝”沒有答話。他身形一動,從腰刀上抽出身子,轉(zhuǎn)瞬間跳到離我兩步遠的地方。 “我還以為能騙過你……”他笑笑,“還是模仿得不夠仔細嗎?” “就算你模仿得完美無缺,我也能看出來,”我說,“我和九枝一路同生共死,朝夕陪伴了這么久,是不是他,我自然知道,否則我也不會特意去觀察?!?/br> “九枝”撓撓頭。“原來是這樣嗎?看來,是我小瞧了你們二人間的羈絆。這世間,倒還真有些情情愛愛在啊……” “少廢話!你到底是誰?”我厲聲問,“九枝呢?” “我怎么知道,”這人說,“我只是看你落了單,想趁機取你性命罷了?!?/br> 我捏上咒。做好了防備。此人用的也是我沒見過的道術(shù),不知底細,還是小心為上。 不過他的修為應(yīng)該不是很高,不然早就可以動手了,不需要用這種法子接近我。 我甚至能看出來,他本人,并不在這里。 他自己也明白,他已經(jīng)錯過了殺我最好的時機。 “算啦,”這人又撓撓頭,“都被你識破了,就沒意思了,找機會再殺你吧。” 他沖我揮揮手?!坝徐`姑娘,回見?!?/br> 說著,他居然變成了一名赤甲騎軍。 這名騎軍精神有些恍惚,好像剛剛被附了身。他低頭看看胸前,那里有一個洞,還在汩汩冒血。 他雙眼一翻,仰面倒地,死了。 我趕緊轉(zhuǎn)身去牽馬。來不及了,再耽擱下去,有疾就—— 但有疾的坐騎卻不肯動。它低嘶了一聲,一剎那間,我發(fā)誓我從這匹馬眼中看出了悲戚。 我抬手摸了下有疾的身子,心底一寒。 有疾已經(jīng)有些冷硬了。 他走了。 我一下茫然無措,頭靠在馬脖子上,默然呆立了一陣。 嘆了口氣,我重新騎上馬。 前面還打得亂哄哄的,我把有疾的身子仔細擺好,瞅個空隙,打馬沖進人群。 就算有疾只有一具尸體,我也要把他帶回給謝將軍。 路過方才那個赤膽營騎軍的尸身,我忍不住低頭看了看。 那個假扮九枝的人,是借了個兵士變身嗎……這法子我倒是有所耳聞,叫奪舍還是什么,也是玄師一派不曾修習(xí)的術(shù)法。 我沒猜錯,施術(shù)的人,本體確實不在附近。 別說,他變出的“九枝”,不論是氣息,還是rou體的感覺,亦或舉止,都足可以以假亂真,如果換個人,完全可能被騙過去。 有這么精妙的術(shù)法,這個人卻不能直接殺掉我,難道說,他只學(xué)過這一招? 還有,真的九枝現(xiàn)在何處? 九枝自己回答了我。 我伏在馬背上,亂軍中一路穿梭,一時半會兒倒沒引起人注意,跑著跑著,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。 九枝坐在地上,一邊擦著手上的血,一邊百無聊賴地四處閑看。 他身前摞著七八個人的尸首,不遠處,十幾名騎軍圍著他,卻沒有一人敢于上前。 “九枝!”我大喊著,從他身邊馳過,同時向他伸出一只手。 九枝看見我特別開心,眉眼都展開了,起身飛奔兩步,緊緊扣住我手指。 我二人一起用力,九枝輕輕落在我背后。 這是真的九枝,不僅是那根紅繩,還有他給我的每一絲感覺。 “咱倆走失了,你都不知道去找我嗎?!”我回頭瞪他,“你就在這里閑坐著?” 九枝抓了下我的手,笑了笑。 我。一。直。在。找。娘。子。他在我手心寫。 但。氣。息。斷。了。他又寫。 我明白了,我和那個施術(shù)的人對峙的時候,對方的術(shù)法阻斷了我的氣息,九枝應(yīng)該也很著急,不然他不會動手殺人。 我也握一握他的手,示意他可以安心了。 九枝沒問我有疾的事,他大概也清楚發(fā)生了什么。 我拉緊韁繩,策馬一路狂奔,有疾的馬倒確實是匹好馬,馱著三個人,還可以健步如飛。那十幾名騎兵不敢攔我們,放我們輕松沖了過去。 很快,我和九枝就突出了包圍,將慘烈的戰(zhàn)場甩在身后。 我沒在亂軍里看到謝將軍和云卿他們,估計他們已經(jīng)活著出去了。 “九枝!你能探到云卿的氣息嗎?”我問。 九枝沉默片刻,往右前方一指。 我趕過去,沒多久,就看見了云卿。她坐在馬上,焦急地遠望,看到我靠近,狂喜地揮著手。 謝將軍和銜玉也在,不算他們?nèi)耍粐男萝?,還有四個。 “有靈!”我馳到他們身前,云卿跑過來,扶我下馬,“你沒事吧?有沒有受傷?” “我沒事,”我說,“但是……有疾死了?!?/br> 九枝抱下有疾的尸身,平放在地上。 云卿和銜玉睜大眼,一句話都說不出。 “他……是為了保護我,”我說,“一個人,力戰(zhàn)十幾名敵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