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女亂國 第270節(jié)
沮渠蒙遜只得嘆息一聲,“只盼本王還能有二十年的壽數(shù)……否則就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?!?/br> 沮渠蒙遜甚至動過念頭,想讓自己的兒子娶檀邀雨為妻。也不用什么夫妻恩愛,只要檀邀雨能生下姓沮渠的兒子,哪怕她日后要扶植自己的兒子繼位,那這天下也依舊是沮渠家的。 可他又一想到自己聽聞的傳言,想到北魏皇拓跋燾為了檀邀雨,立了個傀儡皇后,這么多年都沒碰那皇后的身子一下,沮渠蒙遜就覺得后背發(fā)涼。 怕是他的聘書還沒送到仇池,拓跋燾就能率軍把北涼鏟平了吧?沖冠一怒為紅顏,沮渠蒙遜十分相信如今這位北魏皇是做得出來這種事兒的。 檀邀雨自然不會知道沮渠蒙遜這么復(fù)雜且深遠的心理活動。她如今只恨自己不會分身術(shù),每天卯時起,丑時才睡,即便吃飯都在看奏疏,可饒是如此,她的案桌上依舊永遠堆得滿滿的。 仇池的土地突然間擴充了一倍,這可不只是在堪輿圖上畫個更大的圈就能解決的事。人口、國政、土地、律法,甚至新的國號,新的國都,都要邀雨來決策。 梁翁如今在仇池是邀雨后方的頂梁柱,一時脫不開身。他雖然也派了幾位能看的臣子來給邀雨幫忙,但由于眾人都沒有管理新領(lǐng)地的經(jīng)驗,好多事兒就想照搬仇池的辦法。 可西秦與仇池終究有很多不同。最簡單的,雖然檀邀雨一直哭窮,可擁有鹽礦,商路,朱家生意的財力,仇池同西秦比可算是富到流油。 所以仇池官員出的許多主意,看起來都不錯,可一到要實施起來,就發(fā)現(xiàn)沒錢啊……到最后,所有的事情都被卡在了“窮”上,漸漸變得一團亂。 檀邀雨只覺得自己脖子像是被錢眼兒卡住了一樣,一口氣兒都喘不勻。她如今真是后悔,在行者樓時,怎么就沒多讀讀什么治國之策。 就在檀邀雨以為自己會這么累死時,她的救星終于來了。 行者樓在收到了邀雨的消息后,除了必須守在樓里的幾位前輩,其他統(tǒng)統(tǒng)被蒼梧尊者派了出來。一部分直接去了南地,幫著嬴氏和暗衛(wèi)查探和暗殺拜火教養(yǎng)的補藥人。更多的則是到了西秦。 檀邀雨這個連新國號都沒有的政權(quán),突然就多了三十位近乎全才的謀士團。三十位行者表示并不要官職,但會幫邀雨處理任何需要處理的問題。 蒼梧尊者還給她帶了封信來,沒有太多的話,簡單一句,“你是樓主,不是樓奴。就算是你師父,也給老夫往死里用他?!?/br> 檀邀雨突然心頭一暖。說實話,她年紀(jì)小,論資歷,行者樓里的蠱蟲怕是都比她高。每次差遣前輩,她都是恭恭敬敬,想著能不麻煩他們,就不麻煩他們。結(jié)果師公心疼自己的徒孫女,直接發(fā)話。 有蒼梧尊者力挺,檀邀雨總算多了些底氣。 俗話說,千金易得,良士難尋。怕是沒有哪位帝王享受過三十名良士輔佐的待遇…… 堆積如山的奏疏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減下去。三十位行者將所有事情都拿出來討論一次,能達成共識的就直接出個結(jié)論給邀雨過目。若遇到他們?nèi)艘灿袪幾h的,再來同邀雨商量,讓她定論。 此時檀邀雨正靠在軟塌上,一邊喝著墨曜新給她做的蜜汁露,一邊看著西秦王宮花園的鳥語花香。突然有種從地底十八層直接被特批升入天界做了神仙的錯覺。 “唉……”檀邀雨長舒了一口氣,突然感嘆道:“這才是做國主的感覺啊……難怪那些皇帝都要紙醉金迷。現(xiàn)在再讓我回去過那種抬頭低頭都是奏疏的日子,怕是我也撐不住了啊。” 墨曜剛想打趣邀雨一句,就聽頭上突然傳來一聲罵,“你個臭丫頭,連個國號都沒有呢,就想著要酒池rou林了?你信不信為師現(xiàn)在就把你打成rou林里的一塊rou餅?!” 檀邀雨渾身打了個激靈,趕緊從軟塌上蹦起來,沖著房頂恭敬地施禮:“徒兒見過師父?!?/br> 姜乾從房檐上翻了下來,一屁股坐到邀雨方才的軟塌上,順手從點心盤里抓了塊點心,大口吃了,又覺得嘴干,趕緊喝了口蜜汁露。 他一口喝完驚喜地問墨曜:“這是什么東西?你做的?” 墨曜忙笑著點頭,“是婢子做的。女郎說前幾日喝濃茶喝得嘴都苦了,婢子就用花蜜做了這個給她去去苦味兒。您若是愛喝,婢子這就去再多做點兒?!?/br> 姜乾忙擺手,“快去,快去。多做點兒??!至少來一大壺。我這一路從平城趕過來,覺都不敢多睡?!?/br> 墨曜忙施禮,“喏。婢子這就去。” 等墨曜走了,姜乾才看了眼還在面前恭敬站著的檀邀雨,咳了一聲才有些不自然地夸道:“你做得不錯。” 檀邀雨抬頭咧嘴笑,“師父你要夸就夸唄,當(dāng)著墨曜有什么張不開嘴的。還非得巴巴地將人支走?!?/br> 第五百八十五章 、干得不錯 看見檀邀雨得意的臉,姜乾伸手就是一個隔空腦瓜崩,“夸你一句不錯了!看把你美的!” 檀邀雨用力揉著被彈得生疼的腦門,再次低下腦袋,老實地站著聽訓(xùn)。 姜乾見狀哼了一聲,“夸你也不是因為你占了西秦的土地。而是你破了你云師弟的天譴。這么多年……不知道幾代的卜算者都因此喪命。說起來,也是我們眼界狹小了,竟然沒想到能用福報抵消天譴。曾經(jīng)的卜算者為了避免意外,都選擇盡量少與人接觸,結(jié)果你和云小子卻反其道而行之,真是讓為師也大感意外啊……” “師父,”檀邀雨抬頭看向姜乾,“您也去云師弟那兒吧。多少能撈到點兒福報的?!?/br> 姜乾氣哼哼地又彈了邀雨的腦門一下,“你以為我這次來是做什么的?你師公單獨寫了信給我,讓我立刻就過去找你云師弟。我這都一大把年紀(jì)了,居然還要沾你們小輩的光!真是越活越回去了!” 檀邀雨一邊疼得咧嘴一邊忍不住笑道:“師父只當(dāng)那是我們小輩孝敬您的。您可還要活得長長久久的呢。怎么著也得看我統(tǒng)一天下啊。” 姜乾聞言立刻板起臉,“我沒直接去炳靈寺,就是想來問問你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,真的要檀家稱霸?” 檀邀雨無所謂地一攤手,“以前是有這念頭,如今真是走一步算一步。畢竟我受天道的限制,只能救世。若是殺的人多過了救的人,到最后反倒是得不償失了?!?/br> 姜乾這才微微松了口氣,“你心里清楚就好。雖然之前也有行者想靠稱霸扶正天道失敗了,可你這個路數(shù), 的確沒人用過。只盼你真能逆流而上?!?/br> 檀邀雨淡淡笑道:“即便行不通, 我也算是為后背趟過一條路了。師父,五學(xué)館才是行者樓未來的希望。若我失敗了,還有他們能繼續(xù)探索新的路?!?/br> 姜乾點頭,“你放心吧。這一點你師公心里也清楚, 山下的主學(xué)館一直有人保護, 而且好像也一直有新的學(xué)子慕名上門來。相信再過幾年,就能有一批新的幫手來助你, 你也不用成天對著行者樓里的那三十張老臉了?!?/br> 此話一出, 檀邀雨眼前瞬間就浮現(xiàn)出三十位行者圍著她議事的場景,像極了三十只老鷹教一只小雞怎么飛一樣。 邀雨忍不出“噗呲”笑了出來, “師父可別這么說。若是前輩們不在, 您此時怕是就要來給我辦喪事了,您聽過過勞死嗎……” 姜乾此時不滿地咂了下嘴,“你身邊不是還有幾個能干的嗎?那個秦忠志呢?我一路從王宮過來也沒瞧見他。如今政事都由行者們代勞了, 他人去哪兒偷懶兒了?當(dāng)初老夫花了多少心思才選中他輔佐你,結(jié)果他卻自己享清閑,讓我徒弟一個人沒日沒夜地干活!” 姜乾這么護犢子的話聽得邀雨心里歡喜,甚至有點兒想讓姜乾替自己去教訓(xùn)教訓(xùn)秦忠志,畢竟她雖然可以全心依仗和信任秦狐貍,可看秦狐貍不順眼也是常態(tài)。誰讓他天天一副看破所有人的樣子! 不過想著好歹是自己的丞相, 檀邀雨還是替秦狐貍解釋了一句道:“他帶著仇池過來的幾名文臣們給前輩們端茶倒水呢?!?/br> 姜乾挑眉, “他好歹也算是個丞相,肯做這些仆從的雜事?” 檀邀雨點頭, “秦忠志不是那么迂腐的人。我也問過他,他說能跟在行者們身邊,聽他們談?wù)撊绾翁幚韲? 簡直勝讀十年書。每日都處在‘朝問道夕死可矣’的感嘆中?!?/br> 姜乾滿意地點頭,“他是個通透的。以后定能成一代名臣的?!?/br> 檀邀雨立刻眨巴著眼睛笑道:“師父這意思, 是我一定能成一代明君了?” “少往自己臉上貼金!”姜乾作勢又要彈邀雨, 不過最后還是心疼邀雨已經(jīng)紅腫的腦門, 沒真下手。轉(zhuǎn)而問道:“嬴風(fēng)呢?怎么都不知道過來拜見師伯。” 檀邀雨疑惑地四處望了望, “方才還在啊。他一直在我旁邊守著,跟只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?!?/br> 姜乾冷哼, “看來他是心里有鬼才不敢見我??!好,看你能躲到幾時?!?/br> 檀邀雨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姜乾,不知道師父說的是什么意思。 姜乾被她盯得心里發(fā)毛,不耐煩道:“行了。看你沒事兒, 我就先走了?,F(xiàn)在出發(fā), 天黑前還能趕到炳靈寺?!?/br> 檀邀雨訝異道:“這么快?您不多住一晚休息下嗎?” 姜乾拍了拍旁邊的柱子, “這皇宮也不知道多久沒修繕過了,估計撐不住我一晚的天譴。”姜乾擺手, “行了,等我從炳靈寺回來, 咱們就不用這么一年見不上兩次面了。跟你那小婢女說一聲,蜜汁露等老夫下次再來細細品嘗?!?/br> 想到師父以后可以擺脫天譴,檀邀雨對未來有了期待,“嗯。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?!辈贿^她依舊有些擔(dān)憂道:“師父, 那個拜火教的教主,可能非常棘手。您去了也要小心, 別著了他們的道?!?/br> 姜乾點頭, “放心吧。論坑人, 為師還不輸給誰。” 姜乾來去匆匆, 檀邀雨也像是又有了干勁兒一般, 精神了不少。 只是煩心事兒卻沒有像姜乾一樣也來去匆匆。 仇池和西秦的合并在三十位行者的幫助下,快速且有效地展開。新合并的國家依舊以仇池為國號。邀雨沒有稱帝,所以沒有年號。 國都依舊定在武都,只是西秦的皇宮會像陰平的行宮一樣,重新修葺給邀雨臨時落腳用。當(dāng)然這得等邀雨有錢以后,而這個日子顯然有點兒遙遙無期…… 就在邀雨以為事情都在順風(fēng)順?biāo)倪M行中時,今年的初雪卻比任何一年都要早地到來了。 檀邀雨裹著新制的大氅,看著漫天的鵝毛大雪,變得心事重重,“第一場雪就下這么大……今天怕是會很冷了。下一仗怕是也要提前到來了?!?/br> 墨曜上前遞給她一個手爐,又幫她緊了緊衣領(lǐng), 小聲道:“女郎……南邊和仇池分別傳了條消息過來, 都不太好。” 檀邀雨嘆了口氣,“說吧。冬天這么冷,有多壞的消息都不奇怪?!?/br> 墨曜遞了個小竹片過去,檀邀雨接過, 先看到的是梁翁的筆記。等她看完,竟沒忍住手上一發(fā)力,將那竹片捏了個粉碎。 “假銅錢是贏家人造的?” 第五百八十六章 、禍不單行 墨曜對上檀邀雨不可置信的眼神,緩緩低下頭。心里只剩一聲遺憾的長嘆,嬴郎君同女郎的緣分,難道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? 雖然檀邀雨早就知道嬴氏一族因為不能經(jīng)營明面的生意,所以改走黑道?;旧虾谑猩系纳舛加少系娜嗽谡种???商囱陱臎]想過,在王五郎花船上出現(xiàn)的假銅錢,那個她有些在意就讓梁翁和朱圓圓暗中查探的假銅錢,居然是嬴氏一族的手筆。 檀邀雨猛吸了一口氣,聲音如同這紛揚而下的雪花一般冷,“嬴風(fēng)知道這件事兒嗎?” 嬴風(fēng)雖然是嬴氏一族選出來了下任家主,可如今嬴氏的大權(quán)依舊在嬴風(fēng)祖父手里。檀邀雨不知為何,心里萬分期盼,這事兒是贏家祖父的主意,而嬴風(fēng)并不知情。 對,嬴風(fēng)肯定是不知道的!嬴風(fēng)對劉義隆的忠心和兄弟情,檀邀雨最清楚不過。嬴風(fēng)肯定不會在南地做這種事兒。假銅錢若是泛濫,可是能顛覆一個朝廷的! 墨曜垂著頭,不敢看邀雨的眼睛,“如今還查不出嬴郎君是否知情。嬴氏的人顯然對我們了如指掌。這一次若不是梁翁選得人跟我們一點兒都沾不上邊,怕是這個底細我們也查不出來。” 檀邀雨閉上雙眼,隔了一會兒才又緩緩張開,“我知道了。你傳消息給梁翁,讓他替我好好獎賞查出這消息的人?!?/br> 墨曜小聲試探著問道:“那可還要繼續(xù)追查此事是否同嬴郎君有關(guān)?” 檀邀雨有些無力地微微搖頭,“不用了……即便他不知道,也不可能與他無關(guān)。說到底,他終歸是姓嬴。就同我一樣,再變換身份,我也只會姓檀?!?/br> 檀邀雨再次深吸了一口氣,打算去看第二條消息。墨曜卻搶先一步,握上了邀雨拿著消息的手,“女郎,要不這條消息,咱們明日再看吧?婢子給您暖一壺好酒,讓你痛痛快快地喝一次?!?/br> 檀邀雨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。墨曜受過子墨交待,平時從來不讓她喝酒,今日居然主動要給她熱酒? 邀雨突然意識到,這兩條消息,墨曜是看過了才給她的。而墨曜選擇把梁翁傳來的消息放在上面,只能說明一件事,下面這條消息會更糟糕。 檀邀雨的手指捏了捏那片薄薄的竹片,“擇日不如撞日。長痛不如短痛。松開吧?!?/br> 墨曜猶豫了一下,才放開手,眼睜睜瞧著檀邀雨將竹片拿到眼前。 檀邀雨的手開始顫抖,越抖越厲害,她的雙眸盛滿淚水,似是不相信似地看向墨曜,“這是……真的?” 墨曜此時也忍不住眼淚了,guntang的淚水流下臉頰的瞬間就被寒風(fēng)吹干,只留淚痕在臉上無比刺眼,“是真的……行者樓也傳了消息來。咱們這兒的三十位前輩已經(jīng)都知道了,如今就在院外等著您呢?!?/br> 檀邀雨再顧不上問其他,捏著竹片就沖出自己住的院子。果然見三十位行者前輩此時都立在寒風(fēng)大雪中望向她。 為首的北寧行者望向邀雨道:“樓主知道了?” 檀邀雨顫抖著拿著竹片遞給北寧行者,依舊難以置信地問:“是真的?” 北寧微微嘆息,“是。我們打算返回行者樓,為他們四位送行?!?/br> “可是……怎么會?”檀邀雨咬著牙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,仿佛她一哭出來,這事情就肯定是真的了。 受邀雨所托去平城攔截赫連昌的兩位行者,和后來暗中跟隨押送赫連定的兩位行者,紛紛遇難。 尸體被藏得很隱蔽,若不是行者樓這次派了人出來清繳補藥人,怕是他們的死還會被一直掩藏下去。 “他們四位,武功都是出類拔萃的……”檀邀雨聲音開始變得哽咽,“怎么會……誰能……”她說道這兒,雙眸圓睜,“拜火教教主?” 北寧行者微微點頭,“怕是只有他了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