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女亂國 第191節(jié)
日光正從天坑頂部傾瀉下來,照亮了行者樓的西側,同時在行者樓另一側拉出了長長的影子。 “太陽快下山了……”邀雨喃喃道,不知為何,她站在這佇立了千年的古樓前,自然而然就降低了聲音,生怕攪擾到鎮(zhèn)守在此的生靈一般。 “師姐,走吧?!痹频郎哌^來,提醒邀雨跟上老者他們。 云道生很清楚邀雨此刻的震撼。他自己第一次見到行者樓時,腳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動彈。后來幾日,他經?;氐竭@山縫的出口,仰望整個行者樓,而他內心的震撼始終如第一次到達此地一樣,心潮久久難以平息。 眾人走上樓前鋪的青石磚甬道,一個中年男子原本正在甬道上灑掃,聽見聲音抬頭來看,隨后立刻驚訝地朝老者抱拳施禮:“尊者您出關了!真是太好了!我這就去告知大家。” 中年人說完邊先一步走回行者樓,沒一會兒,里面就三三兩兩地走出了近百人。 檀邀雨沒想到如此隱蔽的行者樓里居然還有這么多人,隨后又注意到這些人幾乎都是須發(fā)皆白的老者。方才在石板路上灑掃的中年人,居然是里面最年輕的。 所有從行者樓里走出來的老人都欣喜地向著師公施禮,紛紛恭敬道:“尊者能提前出關,真是可喜可賀?!?/br> 這些老人分明都看到了邀雨他們這些新面孔,卻全都選擇無視,仿佛邀雨他們不存在一樣。 老者掃了一圈眾人,有些他閉關前還在的人,如今已經看不見了。老者不由有些感慨,吩咐方才灑掃的中年男子道:“鹿蜀,你去安排這些小輩的住處。其他人,隨老朽去議事堂敘敘舊吧?!?/br> 尊者發(fā)話,其他人自然遵從。禮讓著隨老者進入樓中。 邀雨抬步就想跟上去,卻被鹿蜀攔下,“女郎眼下還不能進入主樓。還是先隨在下去偏樓居住吧?!?/br> 放著這么個神秘又新奇的地方不讓檀邀雨進去,簡直是讓她抓心撓肝地難受啊。可即便是膽大如檀邀雨,也不敢在此時造次。乖乖帶著自己的人先去安頓了。 當墨曜得知自己要和檀邀雨分開住時,當時就急了,“我們的住處同女郎的離得這么遠,要如何服侍女郎起居?鹿蜀大哥,您就通融通融,好歹讓婢子留下來吧?” 同樣反對的還有朱圓圓,“就是就是。咱們都是女郎的婢子,自然都要隨侍在側。我看云道長和這位嬴郎君好像也沒有侍婢,不然我就先勉為其難地照顧兩位起居吧?!?/br> 朱圓圓自從看見了嬴風,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樣。雖然云道生淡然超脫的性格也很吸引朱圓圓,可一向看人只看臉的朱女郎,在見到嬴風后,只覺得嬴風四周的空氣都是香的。 第四百零三章 、安頓 最終她們兩個的抗議沒有任何效果。檀邀雨、子墨,同云道生、嬴風四人,一人一間房間,被安排在了震位上的側樓,而秦忠志等人則被安排在了主樓對面離位上的一座配殿里。 鹿蜀臨走時還不忘了對邀雨道:“這座側樓一日中所受的日照時間最久,很適合讀書。女郎若是有什么需要,就來尋我。此外,云郎君已經在這里住了一段時日了,若是有什么不懂,女郎也可以問他?!?/br> 不等檀邀雨想明白鹿蜀為何說此地適合讀書,他人就已經走了。這人的輕功十分了得,幾步就以行至幾十尺開外,像是縮地一般。 鹿蜀一走,整個房間里就只剩下檀邀雨一個人了。從前不覺得如何,此時卻感覺四周都空蕩蕩的。 正當邀雨站在門口,有些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整理時,就聽見門口有敲門聲響起。邀雨忙走過去開門,見云道生和子墨正站在門外。 子墨關切道:“濕的衣服可都換下來了?東西都整理好了嗎?墨曜不在,可要我?guī)湍???/br> 邀雨搖頭,“統(tǒng)共就帶了那么幾件東西。等會兒我自己規(guī)整就好。師公和師父既然這么安排,肯定是有他們的意圖。咱們還是不要壞了規(guī)矩的好。只是我之前的衣服都濕了,估計還得請云師弟給我指處打水的地方,讓我把臟衣服先洗了?!?/br> 云道生笑道:“師姐何須跟我這么客氣。等用了晚膳,我陪師姐一同去打水。” 邀雨頭一次因為聽到晚膳兩個字皺眉,“不會是飯也要自己做吧?”衣服還能照貓畫虎地洗一下,飯她是真的沒做過啊。 “這倒不用,”云道生道,“仆從已經將晚膳送來了,只是……”云道生有些為難道:“師公的意思,好像是要我們四個一同用膳……” 側樓的正堂之內,四張案桌相對擺放。仆從放下飯食就離開了,只留了他們四人坐在偌大的正堂內相對無言。 這大約是檀邀雨此生吃過的最尷尬的一餐飯了。就連她及笄禮時在崔府赴宴都沒這么不自在。 邀雨被子墨點破了心思后,再見到嬴風時便覺得有些難以面對。而子墨整個人都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一樣,渾身散發(fā)著寒氣。平時總嬉笑個沒完的嬴風今晚也不知是怎么了,一直有些心不在焉,安靜得不像是同一個人。 云道生只好試著緩和氣氛道:“聽師伯說,玉璽的押拍十分順利,連大師兄也趕過去了??上也×?,否則真想親眼看看?!?/br> 檀邀雨忽然反應過來,忙舉起茶杯道:“我一直想等師弟恢復了,再跟你道次歉。為謝表哥卜算的事兒的確是因我的大意,才讓師弟受苦。今日我便以茶代酒了,還請師弟原諒我?!?/br> 云道生忙也舉起茶杯,“師姐無須一直掛懷。此番的確是受了些罪,但我求仁得仁,反倒該謝謝師姐成全了我?!?/br> 嬴風此時似乎也回過了神,跟著舉杯道:“咱們幾個可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處,本該飲杯酒慶祝一番,可惜我方才問那仆從,他居然跟我說樓中無酒。真不知道他們這千年是怎么在這么無趣的地方生活的!” 子墨也跟著舉杯,意有所指道:“說來今日還缺了一位同門。不知師姑的傳人現(xiàn)在思過崖反省得如何?云師弟可知這思過崖在何處?不如稍后我送些膳食過去,也免得同門餓著肚子,想不清楚自己究竟錯在何處?!?/br> 子墨說時眼睛始終盯著嬴風。方才從師公同師父的對話里聽出,邀雨和嬴風雖然同樣受到了守門人的考驗,可是過程卻全不相同。這位守門人顯然是想直接殺掉或是困住邀雨,好讓嬴風順利過關。 房間內的氣氛又冷了下來。行者樓的規(guī)矩或許對其他人有效,卻對子墨毫無約束力。這位尚未見面的同門,無論出于何種原因,他既然決定對邀雨出手,就必須盡早除去。 嬴風放下手中的茶杯,顯得有些心事重重,他抬眼看向邀雨道:“今日之事,我和師父事先都并不知情。我此前也從未與這位同門見過面。所以我不知他為何會偏幫我。只是我向你保證,我一定會與你公平競爭樓主之位?!?/br> 檀邀雨偏著頭不愿去看嬴風的臉,更不愿去在意他皺著的眉頭,總覺得嬴風的臉很不適合發(fā)愁。 邀雨假意用飯,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碗里的粟米,“大師兄過慮了。我從未打算與大師兄公平競爭。但凡是能用到的幫手,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用。不然你以為我?guī)Я诉@么多人來師門,難道是來為我搖旗助威的?無論大師兄是否與師姑的傳人聯(lián)手,我都不在意。既然要爭,就該全力以赴。” 嬴風怔了一下。邀雨會說出這番話,并沒有出乎他的意料,只是邀雨對他刻意回避的態(tài)度,讓嬴風十分在意。 云道生怕他們再這么說下去,用膳就要改成比武了,趕緊轉了個話題道:“明日我想去山頂?shù)牟貢w去閱覽《卦史》,師兄師姐可要與我同去?” 邀雨訝異,“那書我們也能看?” 云道生搖頭,“《卦史》自是不行。不過藏書閣里收藏了千年來各種文獻典籍,十分珍貴。師姐說不定能從中找出本兵法秘籍什么的?!?/br> 嬴風疑惑道:“我們不是來選樓主的嗎?還有時間去藏書閣?” 云道生笑著解釋道:“聽師伯的意思,此事似乎并不急在一時。如今師公也出關了,估計還要將事情再往后拖上一拖?!?/br> 另外三人都不說話了,師門隨行隨意的風格他們已經領教了幾次了。如今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。 邀雨遂道:“既然如此,明日我隨你同去藏書閣?!?/br> 用膳之后,幾個各自回房。 一入夜。整個天坑中竟變得吵鬧起來。黑暗之中傳來無數(shù)窸窸窣窣的聲音,像是整個樹林的灌木都活了起來,不斷地晃動著。 邀雨從自己的窗口正好能看到主樓的第二層。上面依舊燈火通明,想必是師公他們依舊在議事。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,剛要摒除雜念去休息,就見一道黑影從嬴風的房間內竄了出來。 嬴風在側樓翹起的飛檐上停頓了一下,對邀雨歪了下頭,眼睛亮得如稀世的寶石,充滿了誘惑,“你去不去?” 第四百零四章 、去或不去,都是問題 看著贏風一身黑衣,顯然是想去主樓那邊聽壁腳,檀邀雨的心里就像是有貓撓一樣癢。 方才若不是有人看著,她早就跑到樓里面去一探究竟了。原本理智還能一腳踩在好奇心之上,可贏風一出現(xiàn),邀雨就連理智兩個字怎么寫都想不起來了! 她掙扎著探出頭,去看子墨房間的窗口,贏風卻突如其來地跳上了她的窗戶,一屁股坐在窗沿上。 他大約是剛沐浴過,身上一股干凈的皂角味兒,讓邀雨的心漏跳了一拍。 贏風笑著指了指窗外,“你不用再看了,小師弟大約是身體還沒恢復,早早就歇息了。至于子墨那小子……先我一步,早就跑出去了?!?/br> 邀雨一驚,“他去哪了?他去思過崖了?!” 贏風聳聳肩,“十有八九吧。方才用晚膳時你也聽到了。這次他就算不下殺手,肯定也得去警告那人一番。” 檀邀雨探究地看著贏風,“那你還不去幫忙?那位同門可是明顯偏向于你的。你本就不是我的對手,此時若再失了幫手,你還想怎么贏我?” 贏風嘆了口氣,額角的一縷頭發(fā)隨風飄動了一下,讓邀雨恍惚間覺得月光也隨之晃動了一下。 贏風干脆直接從窗戶上跳到邀雨身邊,近得幾乎能碰到邀雨的手,“輸贏之事尚且不提,你要牢記,我從沒想過要傷你。今日子墨不去我也是要去的。不過我覺得子墨出手會讓這教訓更‘深刻’一些……” “邀雨……你怎么了?”贏風疑惑地看著渾身已經僵住不動了的邀雨,從方才他跳下來,邀雨就像是被點了xue一樣。 檀邀雨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?她明明有無數(shù)理由討厭贏風,比如他是劉義隆的親信,又比如他迷惑自己大哥,借機拉攏檀家。 可不知為什么,這些事兒她明明都記得,卻生不起氣來。被贏風那雙桃花眼望著,邀雨連后退一步,拉開距離這么簡單的事兒都做不到。 這家伙一定是狐貍精轉世!只要看到他就會被迷惑!自己就應該像剛才用晚膳時一樣,一直不看他就好了! 就在邀雨正天人交戰(zhàn)之時,贏風抬手附在了她的額頭上,“你怎么呆呆的?可是今天在水里泡得病了?” 指尖,指腹,溫熱的掌心,檀邀雨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,甚至能能清楚地分辨出贏風手掌上傳來的細微觸碰。 邀雨的臉“騰”地一下變得通紅,看得贏風先是一愣,隨即嘴角上揚,將聽壁腳這種事兒直接拋諸腦后,壞笑著將整個身體又向前探了過去,“之前的問題你可有答案了?雖然我說過會等你,等到選出樓主之后再聽你的答復,不過我突然不想等了,想讓你提前給我答復?!?/br> 檀邀雨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盯住的獵物,再退一步搞不好就會被吃掉。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嬴風的感覺,可眼下好多事情都沒解決,邀雨根本沒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結果。 她猛地一握拳,指甲扎在手掌上的刺痛感讓她終于恢復了一些理智,她磕磕絆絆地向后退了一步,“你、你不是要去主樓嗎?趕緊去,我也要去尋子墨了。” 嬴風有些遺憾地“嘖”了一聲,這丫頭怎么這么能逞強呢?明明已經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了,竟然還能找到借口趕他出去。 不過嬴風沒打算空手而歸,他往窗上一靠,一副好心幫忙的樣子道:“我跟你一同去找子墨。真要打起來,總得有個說和的。別忘了同門相殘可是很大的罪過。” 邀雨終于將目光從嬴風身上移開,她暗自松了口氣,“說的像真的一樣。我今日差點被人害死,最后師公不也就罰了思過崖思過而已。” 邀雨話中明顯帶著些不滿,聽在嬴風耳中卻更像是在撒嬌,他挑挑眉,湊了過去逗弄邀雨道:“你要是覺得罰得還不夠重,就來罰我,怎么罰都行……” 檀邀雨覺得自己的臉估計紅得能滴出血了,她直接一道氣浪將嬴風掀出窗外,隨即關上窗戶,“滾到外面去等,我要換夜行衣!” 嬴風被掀出窗外后立刻攀住窗沿又跳回到飛檐上??吹酱皟热擞盎蝿恿艘幌戮投愕狡溜L后面去了,嬴風突然想起了當初在蓬萊島偷看邀雨洗澡時的情形。他忍不出笑著舔了下嘴唇,這事兒他得爛在肚子里,一旦被邀雨知道了,自己怕是會被五馬分尸…… 等邀雨換好了夜行衣,嬴風頗為玩味地對邀雨的面巾努努嘴,“你蒙面做什么?這里統(tǒng)共就進來咱們幾個人,蒙著臉也能猜出你是誰啊。” “不用你管?!毖甑椭^不去看嬴風滿臉戲謔的笑容。不擋一下,自己的大紅臉不就全都暴露了。 嬴風厚臉皮地故意挨過去道,“好。你說不管就不管了。你說的我都聽。走吧,先去主樓?!?/br> 檀邀雨像是躲瘟疫一樣跳到飛檐另一側,“我要去找子墨。你自己去主樓吧?!?/br> 嬴風歪頭看著邀雨鬧別扭,心里吃了蜜一樣甜,“你知道思過崖在哪兒?反正我是不知道。與其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處亂撞,還不如先過去聽聽看,說不定有什么線索?!?/br> 檀邀雨立刻轉身要返回房內,“我不去!我去問問云師弟,他肯定知道思過崖在哪兒?!?/br> 嬴風卻在邀雨跳起來前就一把拉住了她,直接帶著她從飛檐上跳了下去,“小師弟身體還沒康復呢,你忍心打擾他嗎?放心,若是在主樓聽不出個所以然來,咱們再去別處找找。” 嬴風說完就已經拉著邀雨落在了側樓下面一座配殿的屋頂上。他伸手入懷,掏出了一根拴著飛爪的長繩遞給邀雨。 “看你白日的輕功,或許已經用不上這東西了。不過以防萬一。”嬴風朝著地上晃動的灌木叢努努嘴,“也不知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兒。還是小心些不要落地的好。” 邀雨想了想沒有拒絕,伸手接過來道,“謝謝?!?/br> 嬴風笑道:“只是口頭道謝有什么用?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。不如你以身相許?” 檀邀雨覺得自己就不應該跟這人說話,否則早晚理智淪陷,她索性不再搭理嬴風,運起輕功踩著屋頂朝主樓而去。 嬴風忙追了上去道:“要不我以身相許也行!” 第四百零五章 、從或不從 檀邀雨和嬴風緊緊貼著八卦塔的外壁,幸好有飛爪幫他們兩個固定,否則真是站都站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