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女亂國 第118節(jié)
若是讓檀邀雨知道,梁菀在打子墨的主意,怕是得把梁菀給撕碎了! 梁翁想著,早日給梁菀說了親事,讓她嫁了人,這些不切實際的妄想自然就會消散了。 可誰想到,梁菀一聽說母親要給自己議親,直接就上吊尋死。 后來人雖然救下來了,可也在梁府內(nèi)鬧出了好大動靜。梁翁怕事情的真相被傳出去,只好說梁菀舍不得祖父母,打算留幾年再嫁。 邀雨自然不知道梁菀的事兒。她只聽說了梁翁對梁亮和梁祿的安排,便滿意地想,如此一來,她就再無后顧之憂了。 邀雨離開仇池時,百姓們自發(fā)出城相送,他們給邀雨帶了不少東西,都被邀雨一一婉拒,“此行是苦修,實在不能帶這些。大家的心意本宮收下了,定會早日習(xí)得真經(jīng),回來造福仇池?!?/br> 不少老人看見檀邀雨一身樸素的道服,就連鞋子也是最常見的布鞋。再一問,得知邀雨竟然要一路走到北地,都心疼地落下淚來。 邀雨也很無奈啊,她當(dāng)初說苦行,只不過是嘴上講講,誰知道云道生會這么認(rèn)真地貫徹到底啊…… 打又不能打,說……人家有內(nèi)力加持的經(jīng)文,那是真的說不過……只能認(rèn)了…… ——分界線—— 檀邀雨離開仇池時,身在建康的檀道濟(jì)才收到消息,得知邀雨已經(jīng)離開巴陵了。 檀道濟(jì)原想著這次能將女兒帶回建康了,沒想到檀邀雨偷偷摸摸地入境,又悄無聲息地出境。自己竟是連女兒一面都沒見到。 他此時真是心如油烹。原本以為少帝退位,那道莫名其妙的流放詔書也就作廢了。 誰曾想,劉義隆上位之后,居然對此事只字不提。 算上晉恭帝,檀道濟(jì)已經(jīng)等了四任皇帝,若此事再沒有定論,邀雨歸家之日只怕遙遙無期。 原本一向隱忍的檀道濟(jì),這次決定上奏劉義隆,為自己女兒求情。 結(jié)果奏疏呈上去之后好幾日,也未見皇上有所答復(fù),反倒是司空徐羨之往將軍府遞了拜帖。 當(dāng)初廢除少帝,可以說全盤皆是徐羨之主導(dǎo),傅亮和謝晦相助。而檀道濟(jì)和王弘,不過是后來才被告知,參與到廢帝一事中來。 可奇怪的是,劉義隆上位之后,非但沒有褒獎有從龍之功的徐羨之等人,反倒將他們的權(quán)利分?jǐn)偟搅俗约簭那G州帶來的心腹身上。 相比之下,同樣贊同廢掉少帝的檀道濟(jì)和王弘皆被加官進(jìn)爵,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。 早朝之上,經(jīng)常能聽到徐羨之同王華、王曇首等人,由于政見不和有所爭執(zhí)。其實在朝堂中摸爬滾打這么多年,誰都看得出,這是新帝在同徐羨之等老臣爭權(quán)。 如今就連太后的權(quán)柄都被新帝,借由大長公主劉興弟之手給削弱了。徐羨之等人,怕是遲早要向新帝做出讓步。 第二百四十六章 、難以取舍 徐羨之來時,檀道濟(jì)親自出門相迎。兩人相互作揖,隨后謙讓著向檀道濟(jì)的書房而去。 寒暄幾句過后,檀道濟(jì)先問道,“徐大人此番來訪,不知是所為何事?” 徐羨之見沒有旁人在側(cè),便從懷中抽出一卷竹簡,交給檀道濟(jì)。 檀道濟(jì)不明所以地將竹簡打開,赫然發(fā)現(xiàn)這正是自己上呈給皇上的奏疏。不知怎么竟落到了徐羨之的手中。 檀道濟(jì)面色漸沉,“徐大人,您這是何意?” 徐羨之面露憂色道,“你莫怪我多此一舉。只是最近皇上頻頻出手,不少老臣都被迫告老還鄉(xiāng)。你切不可在此時跳出來,做那出頭鳥?!?/br> 檀道濟(jì)道,“那些告老的臣子,都是出于大長公主的奚落,此事與皇上并不想干?!?/br> 徐羨之不滿道,“你我皆是同一條船上的人。你又何必如此敷衍我。誰人看不出大長公主不過就是皇上的馬前卒,皇上哄著她打哪兒,她就去打哪兒?!?/br> 檀道濟(jì)平靜道,“當(dāng)初徐司空勸說我等,為家國而計長遠(yuǎn)。因此廢掉少帝,擁立新君。如今新君已立,且皇上親政愛民。在下實在不懂,徐大人為何遲遲不肯還政于皇上。” 徐羨之嘆息道,“你無須急著與我等劃清界限。狡兔死走狗烹。我等的今日,未必就不是檀將軍的明日?!?/br> 檀道濟(jì)道,“徐大人有話不妨直說。” 徐羨之知道,檀道濟(jì)是真正的純臣,若不是少帝實在荒誕,即便他女兒被流放,檀道濟(jì)也不會反。 徐羨之道,“我已經(jīng)安排謝晦去了荊州出任刺史。若檀將軍可以占據(jù)廣陵,而我與傅亮就在朝廷中樞掌權(quán),我們各自坐擁強(qiáng)兵,方可自保?!?/br> 檀道濟(jì)此時有些惱怒,“所以徐大人擅自截下我的奏疏,是怕皇上會因此怪罪我,擾亂了徐大人的計劃?” 徐羨之道,“這也是為了你檀家一門的安危。難不成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兒,將自己的兒子們都搭進(jìn)去嗎?” 檀道濟(jì)冷著臉道,“天色不早,徐大人請回吧。至于小女之事,就不勞大人費(fèi)心了?!?/br> 徐羨之見該說的話已經(jīng)說完了,剩下的只讓檀道濟(jì)自己去權(quán)衡吧。于是便也不再停留,告辭離開。 檀道濟(jì)送走了徐羨之后,心里五味雜陳。是否要為了女兒將檀家滿門壓上去?這個問題,他已經(jīng)問了自己十二年了…… 若不是這天平的兩端如此難以取舍,他也不會矛盾至今,甚至發(fā)妻謝氏執(zhí)意出家時,連阻攔她的說辭都沒有。 只是檀道濟(jì)不知道,徐羨之之所以要死死綁住檀道濟(jì),并不單純是因為檀道濟(jì)手中的兵權(quán)。 別人或許不清楚,徐羨之卻是知道,劉義隆在上位之前,就應(yīng)該同檀家的那位女郎有所聯(lián)系。 當(dāng)年楊盛之子楊玄,死得不明不白,此后仇池突然運(yùn)送了大量的糧草入荊州,而劉義隆甚至親自出面,抬舉檀邀雨的舅家,一個小小的謝氏旁支。 這一樁樁一件件聯(lián)系起來,徐羨之可以肯定,要么檀邀雨,甚至整個檀家都早已歸附新帝。要么,便是新帝在檀邀雨這件事兒上,還另有圖謀。 所以徐羨之肯定,檀邀雨不會死,檀家也不會輕易垮掉。那么拉攏檀道濟(jì),就成了維持他們現(xiàn)有權(quán)勢的重要砝碼。 檀道濟(jì)同徐羨之私下會面之事,很快便被建康城中隱藏的荊衛(wèi)發(fā)現(xiàn),呈報給了嬴風(fēng)。 這兩位皆是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,若說他們二人私下見面只是為了喝喝茶,吃吃飯,那是誰都不會信的。 于是嬴風(fēng)毫不耽擱,立刻將此事告知了劉義隆。 此時劉義隆正在書房中為劉義季講解《大學(xué)》。 若說劉義隆花在自己七弟身上的心思,怕是比皇長子劉劭還多。 非但給他請了最好的老師教導(dǎo),更時不時便將劉義季叫來考校功課。 只是劉義季不知為何,明明劉義隆花了這許多心思,他的功課卻越學(xué)越差。甚至連他原本在荊州時的水平都不如了。 劉義隆也常常覺得奇怪,七弟明明十分聰穎,可為何功課越學(xué)越差。 兩人見嬴風(fēng)過來,劉義慶率先起身道,“皇兄怕是有事要同嬴大哥商議,臣弟先行告退了。” 劉義隆也沒攔著,點點頭讓他下去了。 看著七弟離開的背影,劉義隆有些遺憾道,“他從文一途怕是有些艱難。實在不行,你便帶著他從武吧。好歹讓他有點兒事做?!?/br> 嬴風(fēng)點頭卻沒有答話。 當(dāng)初他將劉義季從荊州“偷”出來時,就曾經(jīng)探聽過這小子的口風(fēng)。嬴風(fēng)知道,劉義季并不是學(xué)不會這些東西,而是在自抑。 劉義隆如今的皇位,坐得并不穩(wěn)當(dāng)。徐羨之可以廢少帝,就同樣有辦法也廢了劉義隆。 可徐羨之再大膽,他如今也沒有自立為帝的根基。 所以他若是想廢劉義隆,就必須再從高祖劉裕的兒子中挑選出一位繼承皇位。 劉義季不希望自己被選上,于是便用這種昏法子,逃避一時。 這事兒說是國事,其實更算是家事,所以嬴風(fēng)不愿多言。任憑劉義隆安排七皇子的事兒。 嬴風(fēng)將徐羨之和檀道濟(jì)私下見面的詳細(xì)情況稟告給劉義隆,劉義隆當(dāng)時就變了臉色。他比任何人都擔(dān)心徐羨之故技重施,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。 “加派人手盯著四位顧命大臣的府邸。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來報。徐羨之這幫人,怕是留不得了……” 分界線 檀邀雨等人出了仇池,便沿著官路向北,前往西秦。 之所以先去西秦,是因為,近啊……邀雨連流放時都還有囚車坐坐,如今竟淪落到只能靠腿兒了。 盡管西秦幾年前將國都遷到罕,但西秦與仇池接壤,即便是走,以這一行武功高手的腳程,也不過是三五日便到了。 邀雨心想,反正事情已經(jīng)都這樣了,與其抱怨,不如苦中作樂。 邀雨一會兒鬧騰鬧騰祝融,一會兒逗逗子墨。 正玩得不亦樂乎,邊聽云道生勸說她道,“方才出時,百姓送你的東西,你該都收下?!?/br> 分界線 罕:今甘肅臨夏市東北 廣陵郡:今江蘇省境內(nèi)長江、淮河之間 第二百四十七章 、舌燦蓮花 邀雨撇嘴道,“你一共就只讓每人背一個包袱出門,他們送來那么多東西,我怎么帶得走?” 云道疑惑生道,“你可以在出城之后,分送給城外貧苦的人家?!?/br> 邀雨不解,“收下然后在送人?這么做豈不是多此一舉。既然他們的心意我已經(jīng)領(lǐng)了,為何還一定要收下東西?” 云道生笑著解釋,“師父曾說,其實為宗教犧牲越大的百姓,反而越信教。因為一旦他們不再信教,之前的犧牲就白費(fèi)了。捐了一頭牛的教徒往往會比捐了一只雞的教徒更加虔誠。同理而論,被你收下物產(chǎn)的子民,也會比你沒收收下物產(chǎn)的百姓,更加信奉你?!?/br> “換而言之,此次我們?nèi)ケ钡貍鞯溃尳瘫妭兏有欧畹雷诘霓k法,除了宣講道義,便是接受他們的供奉?!?/br> 邀雨驚訝地看著云道生。她從來沒想過這一點。如今云道生指出來,她又覺得所言甚是。 “子曰三人行必有我?guī)?。我今日方有體會。多謝師弟教我?!?/br> 云道生笑著搖頭,“師姐客氣了。我不過是在盡我的職責(zé),幫您完成此次傳道。” 一行人往前走,邀雨也不排斥同云道生談經(jīng)了。畢竟云道生并不是嗦,而是真正的言之有物。 有時云道生提出一個問題,便能讓邀雨冥思苦想好久。如此下來兩日,邀雨非但沒覺得苦累,反而覺得時間怎么過得如此之快呢? 等到出發(fā)的第三日,他們在途中遇到了一支從夏朝來的商隊,是去西秦販賣貨物的。 商隊的領(lǐng)隊見到幾人皆是道士打扮,就猜測他們是來布道的。 領(lǐng)隊的范把頭雖然是信佛之人,可想著結(jié)個善緣,又與邀雨他們同路,便主動邀請他們上車,跟著商隊一起走。 邀雨剛要開口謝絕,云道生便已搶先謝道,“如此就有勞范公了?!?/br> 范把頭忙擺手,“誒,不敢當(dāng)不敢當(dāng)。怎敢被道長以‘公’字相稱。您喚我聲范把頭就可以了?!?/br> 云道生從善如流,笑著道,“如此,便卻之不恭了?!?/br> 邀雨看著云道生熟練地爬上一輛馬車坐下,滿是不解地走過去問,“你不是說要苦行嗎?怎么又上人家馬車?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