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女亂國 第88節(jié)
宗愛只覺得心跟滴血一樣在疼,若是當(dāng)初自己沒自作聰明地設(shè)計這位仙姬…… 檀邀雨,這是多好的靠山啊,怎么說搬走就搬走了呢?他宗愛又不是愚公…… 一直站在拓跋燾身側(cè)的花木蘭有些同情地看了那些女子一眼,她自己的身份如今岌岌可危,再要救他人實在是力不從心。 花木蘭忘了眼遠處邀雨的高車,或許只有她可以??苫咎m很快就打消了自己這個念頭,拉著邀雨去觸怒陛下,這種事兒花木蘭可做不出來。 花木蘭做不出,但宗愛做得出。如今只要能引起陛下跟檀邀雨矛盾的事兒,宗愛是一件都不會放過。 入夜以后,整個營盤就如同被切割成了兩個世界。東側(cè)的輜重車隊安靜得只剩下看管物資的幾名哨兵。西側(cè)卻是熱鬧得沸反盈天。女子們的尖叫聲完全被狂笑和喧嘩聲掩蓋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。 花木蘭此時正陪著拓跋燾喝悶酒。拓跋燾原本以為得到了良馬,結(jié)果看過之后也不過如此。既然是他送給檀邀雨的,就絕不能是“不過如此”的品相。 兩人正一言不發(fā)地對飲,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。 宗愛立刻出去查看,不一會兒轉(zhuǎn)回來稟報,“先前那位王女趁人不注意跑了,還燒了個帳篷……” 宗愛此時很頭疼。明明自己給那女子安排了個空隙,又指點她去找邀雨。你說你跑也就跑了,燒帳篷做什么! 宗愛自然不會懂,一個曾經(jīng)高高在上的王女,此時竟被普通士卒爭做玩物。她的恨又豈是旁人能領(lǐng)會的?她恨不得將整個軍營都付之一炬! 拓跋燾此時就聽見外面不少人高喊著“快!快!快滅火!” 拓跋燾本就心緒不佳,此時更是火上澆油,“她人呢?” 宗愛硬著頭皮答道,“好像是往東面去了?!?/br> 拓跋燾皺眉,竟是跑去了檀邀雨那邊。可還不待他動作,花木蘭卻搶先站了起來,“陛下,屬下替您去看看?!?/br> 花木蘭的關(guān)切之色溢于言表,這讓拓跋燾瞇了瞇眼,不過他最終沒挑明什么,只是起身道,“仙姬安危,事關(guān)重大,你隨朕一起去看看吧。” 只是兩人才剛走出帥帳,就驚覺這火勢有些大啊! 宗愛看見也嚇了一跳,方才他出來查看時,還沒這么大火啊! 此時已入深冬,天干物燥,原本就挨得很近的帳篷碰著點兒火星子就著起來,一頂接著一頂,很快就蔓延開來。 他們扎營的附近又沒有湖泊水源,光靠喝的那點兒水如何夠滅火。 拓跋燾見狀立刻下令,“將著火的帳篷隔離開來,所有人不要去救火了,直接挖溝。” 由于火燒的太快,士卒們不得不留出好大一塊地方開始挖防火溝。幸好軍營人多,沒一會兒,寬約一尺的土溝就被挖出來了。 所有人都站在土溝的外側(cè)嚴(yán)防死守,一見有火星兒飄過土溝,就立刻沖上去撲滅。 拓跋燾見這邊的情勢已經(jīng)穩(wěn)定,便轉(zhuǎn)身帶花木蘭等人往東側(cè)而去。 沒想到他們才走到一半,迎面正遇上子墨。 只見子墨抬手就將一個被打暈了的人扔到拓跋燾腳下,“此女妄圖潛入仙姬的高車。她方才交待,說是有人教她去尋仙姬求救。” 子墨說完寒意森森地掃了宗愛一眼,又對拓跋燾話里有話地說道,“陛下該好好查查身邊的人了?!?/br> 宗愛打了個冷戰(zhàn),他知道自己就算做得再隱晦,只要邀雨認定是他做的,解釋也是徒勞。 子墨不再多言,回去繼續(xù)守著高車。他見到那批俘虜,就知道會有人拿他們做文章。所以一直在輜重車隊外圈守著。 紫衣服的王女還沒靠近高車,就被子墨給捉了。 第一百八十七章 、請罪 當(dāng)初子墨同意留著宗愛一條命,是為了讓他吹耳邊風(fēng),打消了拓跋燾求娶的念頭。既然宗愛不知道怎么做最好,自然也沒必要再留著他。 拓跋燾黑著臉,就算子墨不說這話,拓跋燾也能猜到必定是有人暗中指使。不然一個俘虜,怎么可能知道要去找檀邀雨求助。 拓跋燾竟神來一筆地對花木蘭道,“花木蘭,此事交給你去查?!?/br> 這意思很明顯,就是他對眼下所有身邊的人都不信任了。花木蘭是前日才到拓跋燾身邊的,對檀邀雨又明顯關(guān)切。交給她去查,至少不會包庇兇手。 花木蘭:“喏”。 大火就這么燒到后半夜,才算徹底熄滅了。 這一場大火燒掉了一部分糧草,最關(guān)鍵是飲用的水被士卒們慌亂中用了不少去滅火。 拓跋燾不甘心地望著一片燒焦的廢墟。他原本打算繼續(xù)追擊柔然殘部,如今卻不得不退兵回柔然王帳。 柔然老薩滿死前的話,此時不停地在拓跋燾腦海里回響,火會使草原更加繁茂,而魏軍只會使柔然更加壯大。 而眼下,偏偏就是一場火,阻斷了拓跋燾繼續(xù)追擊,對柔然人趕盡殺絕的前路。這怎么能讓拓跋燾不耿耿于懷? 此時花木蘭走入帥帳,單膝跪地道,“陛下。” 拓跋燾聽見花木蘭喚他,回過神問,“查得怎么樣?” 花木蘭愧疚道,“屬下無能。這位王女說只是聽到一個聲音在帳外感嘆,說她們?nèi)羰悄芮蟮较杉ч_口,哪兒還用受這般侮辱。那人還說同時女子,她們在這兒遭罪,仙姬那邊卻安靜得很?!?/br> 拓跋燾并不意外,“所以她只是聽到聲音,并沒有看見是誰。其他人呢,誰都沒瞧見?” 花木蘭搖頭,“屬下問了一圈。但大家都說當(dāng)時太亂了,沒注意到有什么奇怪的人?!?/br> 拓跋燾嘆了口氣對花木蘭道,“你的手段還是太嫩了。” 有本事在拓跋燾眼皮子底下?lián)v鬼的,自然在營中根系頗深。怎么可能是花木蘭一個普通小兵就能查出來的? 就算拓跋燾高看花木蘭一眼,可她畢竟是草根出身,眼下她的見識、手段,甚至人脈還都差太多。 不過拓跋燾也不甚在意,之前同劉潔串通的薩滿還在柔然王帳處收押,究竟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搬弄是非,到時一審便能知道了。 “傳令下去,除了幾個部落主的子侄,其他的俘虜都殺了。天一亮便啟程返回王帳處的軍營?!蓖匕蠣c對花木蘭揮揮手。 花木蘭不再多言,默默退了出去。 宗愛此時徹底松了口氣。人死了,即便以后再查出什么,也都是死無對證。 ——分界線—— 拓跋燾率軍返回到柔然王帳時,其他各路軍已經(jīng)先一步抵達。北魏三軍會師于此,光是扎營的帳篷就一眼望不到邊。 在軍營前,一個身著廣袖曲裾的文士正遙遙等候。 見到拓跋燾出現(xiàn)的那一刻,文士就立刻上前跪拜,“臣崔浩特來請罪?!?/br> 拓跋燾騎在馬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崔浩,嗓音沙啞道,“你隨朕來。” 崔浩趕忙起身,一步不錯地跟在拓跋燾御馬右側(cè)。 拓跋燾此時見到崔浩謙卑的態(tài)度就有些來氣,因為拓跋燾心里清楚,這些漢人文臣,最會做表面功夫。 拓跋燾的嗓子還沒有完全恢復(fù),他盡量壓低聲音,讓自己的話聽起來還有點威懾力,“朕在邊關(guān)帶兵打仗,你們在朝中倒是悠閑得很嘛。一個尚書令,一個司徒,竟然都能無詔就跑到軍營來。” 崔浩忙又跪下解釋道,“太后聽聞天象有異,日夜掛心陛下安危,寢食難安,故而特意派了臣來探望陛下。” 拓跋燾一直對劉潔突如其來的發(fā)難心存疑慮,倒不是有多么忌憚劉潔或是他身后的官員們,而是朝中明明有太后和崔浩兩人坐鎮(zhèn),竟然都讓劉潔暗度陳倉。 此時聽崔浩說他是受太后之命前來,這說明至少拓跋燾信任和倚仗的兩個人,都還站在他這邊。這讓拓跋燾的心緒平復(fù)了不少。 拓跋燾騎馬,崔浩跟在一側(cè)步行,君臣二人就這么一直沉默地走進大營。一直等到進了帥帳,拓跋燾才遣退了旁人,獨留下崔浩問話。 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你可別跟朕說劉潔做了這么多小動作,你都毫無察覺?!?/br> 崔浩趕緊請罪道,“的確是臣的過失。今年一入冬,北邊就遭了雪災(zāi),太后怕后方不穩(wěn),動搖軍心,故而讓臣親自去負責(zé)賑災(zāi)事宜。這期間有下屬來報,說劉大人同朝中官員交往過于頻繁,也打探到一些風(fēng)聲。只是臣以為劉大人會等到陛下班師回朝,才上書彈劾,沒想到劉大人會借著生病,直接跑來柔然。實是臣疏忽了,還請陛下責(zé)罰。” 崔浩明明有過,可他態(tài)度誠懇,又主動請罪,拓跋燾就不得不高高拿起輕輕發(fā)下。否則不要說清河崔氏,便是朝中其他漢臣也會斥責(zé)他沒有容人的雅量。 拓跋燾兀自又生了會兒悶氣后才道,“劉潔的事兒,你負責(zé)給朕查清楚。他背后是否有人主使,朕身邊到底誰是他們的眼線,你都要給朕查清楚。那個收押了的薩滿也交給你去審?!?/br> 拓跋燾此時一心只想去追擊大檀僅剩的殘部,這些勾心斗角的事兒,索性一股腦都丟給崔浩去做。 可崔浩卻沒有領(lǐng)命,一臉平靜地道,“此事恐怕難以著手。臣一到軍營就去想去審問那位軍中薩滿,可他于臣到達前兩日,因失血過多死了?!?/br> “什么!”拓跋燾橫眉立目,“朕當(dāng)時就叫人幫他止了血,怎么就死了?” 崔浩回稟道,“臣派人查看過尸身,的確并無外傷,也沒有中毒的跡象。應(yīng)該是被割舌時,割深了一寸,導(dǎo)致血難以止住。只是……那薩滿舌上的傷口很新,似乎同臣了解到的,被仙姬的婢女割舌的日子對不上。” 拓跋燾沉下臉,“你是說有人殺人滅口?” 崔浩不敢妄言,“這薩滿的死因涉及仙姬,若是繼續(xù)追查,難免會將仙姬牽扯進來。而且眼下與此事相關(guān)的人就只剩劉大人,不過臣覺得,劉大人和另外五十九位同僚應(yīng)當(dāng)也是受人蒙蔽,還請陛下圣斷?!?/br> 第一百八十八章 、論功行賞 為什么崔浩會受拓跋燾重用? 因為就算劉潔同崔浩是眾人皆知的政敵,但崔浩仍在提醒拓跋燾,處理劉潔時必須要考慮另外五十九位朝中官員的反應(yīng)。 他是站在拓跋燾的利益點上,來提出建議。只有這樣的純臣,才能受到帝王的重用。 拓跋燾也明白,此刻處置了劉潔,只會成全了他直諫君王的賢名。所以他只微微思索便道,“劉潔的事兒先放一放,以后自然會有機會讓他吃些教訓(xùn)。如今朕急著去追擊柔然殘部,沒時間同劉潔這些人周旋?!?/br> “陛下,此事萬萬不可?!贝藓泼褡璧?,“年關(guān)將至,朝臣們還等著陛下回去祭天。況且草原冬季補給艱難,您貿(mào)然帶兵追擊,很有可能會陷入險地。” 崔浩說的這些拓跋燾當(dāng)然也知道,可是他實在不甘心。柔然老薩滿臨死前的話,就如同詛咒般時不時就浮現(xiàn)在他腦海里。 “陛下,”崔浩見拓跋燾猶豫,繼續(xù)勸道,“千金之子,坐不垂堂。陛下乃國之根本,萬萬不可輕易涉險。如今柔然人已經(jīng)逃往極北之地,短時間內(nèi)都無法恢復(fù),您與其興師動眾揮軍北上,不如早日一統(tǒng)江北才是永絕后患?!?/br> 崔浩的話正說中了拓跋燾的心思。拓跋燾之所以要攻打柔然,為的就是一統(tǒng)北方諸國時,不會被兩面夾擊。如今柔然北逃,不正是最好的時機? 拓跋燾心中雖有心結(jié),但他是以大局為重的人,想明白了以后立刻大手一揮,“準(zhǔn)備班師回朝?!?/br> 崔浩面露喜色,“陛下英明?!?/br> 拓跋燾下令班師回朝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軍營。眾人皆是歡欣鼓舞。 能回到家鄉(xiāng)過年,哪怕是在軍營里,也好過冰天雪地中去追擊柔然人啊。 一時間整個軍營都變得熱火朝天起來。大家紛紛開始議論此次北征柔然,自己拿了多少軍功,能受到什么樣的封賞。 士卒們說著說著,就談到到花木蘭。 花木蘭原本在五營算是新兵里的翹楚,不過半年就有了一轉(zhuǎn)的軍功。 可這軍功放在整個軍營中,就又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兒了。 誰想到此次追擊柔然殘部,花木蘭陰差陽錯地被拓跋燾帶在了身邊。這位魏皇陛下從來都是身先士卒,哪兒的敵人多就往哪兒沖! 花木蘭從沒見過這樣的主將,一般領(lǐng)軍將軍都是在中后方督陣的,可她跟的這位主將一直把自己當(dāng)先鋒軍用。 花木蘭為了保護拓跋燾,也是殺紅了眼,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斬獲了多少敵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