嬌娘搖頭，不著痕跡地將手抽了出來，“是奴家自己要來的。上次送給仙姬的禮物，原是想幫仙姬回家的，卻不想在別處幫了仙姬。所以嬌娘才向將軍討了這個差事，還希望仙姬能賣個面子給奴家。”

    邀雨聽她左一個仙姬，右一個仙姬，叫的生分的緊，知道她心里是怪自己了。胡夏失利，雖不是拓跋破軍的過錯，卻明里暗里都與他脫不了關系。怕是拓跋破軍此時在北魏也如坐針氈吧。

    第八十七章 、割地賠償

    邀雨知道這么談下去只會傷了她和嬌娘的情分，于是轉言道，“你此番前來，鐘兒可安排妥帖了?”

    一提到兒子，嬌娘果然有了些許緩和，“奶娘看著呢，不會讓他亂跑。還要多謝仙姬的劍譜，那孩子親近我許多?！?/br>
    邀雨含笑，“你別太哄著他。不然他不知天高地厚，不一定惹出多大的禍出來?！?/br>
    嬌娘掩唇笑了出來，“他哪敢造次？我們都用你的名頭壓他。他只要一聽到你的名字，就乖巧得像個女娃！”

    邀雨聽她不叫自己仙姬了，才轉回話題，“拓跋破軍讓你來還真是來對了。別人我還不輕易許了他，偏是jiejie你，我怎么都得同意?！?/br>
    嬌娘大約是沒想到邀雨會這么快妥協(xié)，微微有些吃驚，繼而眼眶紅了起來，“好meimei，謝謝你。你也知道，將軍他……真的不易?！?/br>
    邀雨再次牽起嬌娘的手，“我怎會不知呢？只是jiejie，這一次，卻不是meimei的錯。那胡夏王若不是無恥來犯，我又怎會蓄意生事？我才祭天不久，又方與北魏結為友邦，我巴不得自己關起門來過安生日子?！?/br>
    嬌娘也知道邀雨所言不虛，便也不再橫加怪罪了，“我臨來前，胡夏的使者已經來求過將軍了。將軍起初閉門不見，后來胡夏使遞上了賠償?shù)亩Y單，將軍才放他們覲見皇上。原本他們是備了兩份禮的，一份給皇上，一份給meimei?？蓻]想到，皇上卻將兩份禮都命我們帶來了，另外還命人加備了一份也一起帶來了。魏皇還說……蓬萊約期已近，還盼meimei早日動身。”

    嬌娘邊說，邊探究地望向邀雨。魏皇的一反常態(tài)，只能讓人聯(lián)想到一種解釋，就是他有意于邀雨。

    邀雨大概知道嬌娘的心思，含笑嗔道，“怎么，現(xiàn)在連jiejie你也懷疑我嗎？我雖見過他，他卻不知道那日的舞娘是我。說不定這禮是托我轉給念兒的呢?！?/br>
    嬌娘自己想了想，也確實如此，才放開心結道，“meimei自己要小心，皇上他……有些貪戀美色，朝中皆知，只怕此次蓬萊之約，他是別有用心。”

    邀雨露出一絲苦笑，“謝謝jiejie還肯為我想著?！?/br>
    嬌娘見狀，不免心生疼惜。將邀雨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輕輕拍了拍，“jiejie只一句，愿得有情人，白首不相離?！?/br>
    邀雨抬頭望向嬌娘，見她眼中滿是誠意。

    邀雨知道，嬌娘與拓跋破軍大約就是這有情人了?？v然千般苦、萬般難，心里的人，一直沒變過。

    “jiejie，夏朝藝班之事可有眉目？”

    嬌娘憐惜著為邀雨攏了攏鬢發(fā)，“還沒有。其實這不是你的錯，你何不就此放下？”

    邀雨搖頭，“我不能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?！?/br>
    嬌娘點頭，答應她會再加查探，又覺氣氛太沉悶，便轉了個話題問，“meimei明年可是十五了？”

    邀雨不知她何出此問，只愣愣地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嬌娘嘆息了一聲，“這國中無人說要給你行及笄之禮嗎？”

    不止邀雨，一旁陪同的子墨也是一愣。

    嬌娘見狀，疼惜地摸了摸邀雨地臉，“女兒家，十五歲要綰額發(fā)，行及笄禮。方能嫁人。你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。這種事情，定要早做準備。”

    邀雨神色黯然，及笄嗎？若宋皇沒將自己流放，自己一直住在地宮里，爹可會想起自己還有個要及笄的女兒？

    嬌娘見邀雨的樣子，知道自己必是說到她的傷心處了，趕緊轉了個話題，“你看我，說著女兒家的事，竟把正事都忘了，“這是禮單，你且看看?！眿赡镎f著，從袍袖里抽出一張錦帛，用明黃的絲絳束著。

    邀雨掃了一眼，金銀珠寶，牛羊馬匹自是不能少的。除了求和的賠償，還有被俘的士兵贖身錢。而最扎眼的便是割地一郡。夏軍在攻打仇池之前先攻下了漢陽，收下這份禮單，便代表著，漢陽郡以后就屬仇池了。

    邀雨將禮單慢慢地卷起來，像是享受般看著一行行字卷進字軸中。隨后才叫了盈燕進來，“將禮單送往左相梁翁處，著梁翁與右丞相一同清點。若清點無誤，便請姚老將軍押人出境。”

    盈燕領命下去，立刻安排了人去送禮單。

    邀雨笑道，“jiejie既然來了，便多住幾日吧？”

    嬌娘也想和邀雨多住幾日，但念及鐘兒，只好推辭道，“將軍還等著我回去，而且我也放心不下鐘兒?！?/br>
    邀雨自然知道她的心思。從北魏到這里，快馬加鞭也要十日，嬌娘卻押著貢品這么快就趕來了，可見她是日夜兼程。一路舟車勞頓，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“那我晚上就為jiejie設宴。既是接風，也是餞行?！?/br>
    嬌娘點頭，謝過了邀雨。

    邀雨又叫來了盈燕，“先帶節(jié)度使大人下去歇息一會兒。你貼身照顧著。通知各位大臣，晚上設宴，請眾卿列席?！?/br>
    送嬌娘回后殿歇息后，子墨俯身下來，跪坐于邀雨面前，捧起她的臉，滿是愧意道，“及笄的事，是我疏忽了?！?/br>
    邀雨搖頭，“你我自小長在地宮，我不知道的事，你又怎會知曉？”她說著忽而笑了起來，“早先我還以為是那些女子覺得自己額頭好看才故意露出來的。我當時還對鏡瞧過，總覺得自己的額頭太高了……”她笑著，心里卻愈加苦了起來。

    子墨溫柔地攏起她的額發(fā)，“瞎說，我看著卻是美得很。雨兒要是想，明日我便同秦忠志說，一定給你準備一個風風光光的及笄禮?！?/br>
    邀雨聞言略略思忖，終是搖了搖頭，“如今雖有了胡夏的賠款，可國中急需用錢的地方多得數(shù)不清，索性還有一年的時間，等到時再說吧?！?/br>
    子墨雖未再說什么，可是心中卻打定主意，一定要給邀雨好好籌備個及笄禮。

    晚上的宮宴并不鋪張。只簡單的菜肴與米酒。

    邀雨向嬌娘解釋說，因為戰(zhàn)士們還在邊關受苦，所以宮中規(guī)定，要與將士們同甘苦。嬌娘卻不介意，只說正好得了這個機會嘗嘗蜀地民風的特色。

    席間嬌娘言談舉止十分得體，原本對她有些敵意的大臣們后來也都與她互敬起酒來。這倒是讓邀雨佩服不已。心中想著，這大約是嬌娘在北魏后宮歷練出來的。可見自己還要學很多。

    第八十八章 、閨中密話

    席散了以后，邀雨拉起嬌娘就躲進了自己閨房，這次她連子墨也沒留。

    嬌娘提及及笄一事，讓邀雨意識到，不在母親身邊長大，很多女兒家的事情她其實是一竅不通。難得有個可以說話的，邀雨當然不能輕易錯過。

    嬌娘見邀雨面帶桃色，欲言又止，猜出了她有事不好意思開口，便主動問道，“每月可有來奎水？”

    邀雨只愣愣的，滿眼的不解。

    嬌娘搖頭，“真是苦了你這孩子?！眿赡锵肓讼耄瑩Q了個說法問，“每月下體可有流血？”

    邀雨點頭，為難道，“每次都莫名地流個不止，要點了xue道才行?！?/br>
    嬌娘聞言大驚，“點xue？那怎么行！簡直是胡來。那幾日要用千金草熏的布帛墊在褻褲里，切記不可食辛辣，也不可受涼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那么一直流下去，不是會死人？”

    “傻丫頭，那是死血，死血流光了，活血才能生出來。”

    邀雨像個好學的孩子，仔細記下嬌娘的話。

    這一整夜，嬌娘從最常注意的小事，甚至到一些房中之事，都一點一滴地教給邀雨。待天明兩人從房中出來時，邀雨的臉紅得更甚桃花。弄得子墨還以為她是一夜未睡，著了涼。

    邀雨并未和子墨多說什么。只是后來不論子墨，秦忠志，還是梁翁，就連祝融都覺得邀雨變得不一樣了。

    嬌娘私下又會過了秦忠志，向他道謝后，才出發(fā)回北魏了。她走后又五日，姚老將軍帶著兵馬班師。

    邀雨率眾臣出城親迎，臨風，仙袍的寬袖被吹起，露出一截藕臂。望著遠處整齊的隊伍凱旋歸來，悉數(shù)跪拜在她腳下，邀雨心中感慨，原來王者是這樣。

    親自扶起了姚正老將軍，邀雨道，“老將軍辛苦了?！?/br>
    姚正卻道，“老臣之苦，不及仙姬萬分之一。”他言語誠懇，卻沒有絲毫恭維之意。邀雨猜梁翁大約已將最近的一些事都告訴了他。

    邀雨欣慰，高聲道，“為賀老將軍凱旋，舉國歡慶三日！”說著便攜同眾臣入城。

    凱旋而歸，邀雨自當論功行賞。所收的賠償，邀雨拿出了一大筆賞給了眾將士和家屬撫恤。

    不過眾人心中皆知，此次行賞，這些都不是重頭戲。新納的漢陽郡雖不比江南魚米富庶之地，但對于小小的仇池來說，一郡的郡守和守備將軍絕非誰人都能受任的。故而邀雨同梁翁、秦忠志也是斟酌再三，才定下人員。

    “節(jié)度副使何盧，于陰平郡之戰(zhàn)中守城有功，著，晉升為漢陽郡郡君。望歷經圖強，為國效忠——”

    “姚氏長孫姚鴻濤出身將門，肝膽輪囷。特封為漢陽郡君守備將軍，加封二等功爵——”

    姚洪濤的進封并不出人意外，其父姚中建為掩護仙姬被jian人所害，雖加封了個死后的一等公，也不過是個虛名。而姚正已經是武將之首，軍功也再無可封。索性一并都加在這個長孫身上，也算是姚家孫子輩第一個出頭的了。

    可何盧的出現(xiàn)多少讓人有些誹腹，雖說他是梁翁的門生，陰平一戰(zhàn)也顯露頭角，不過從小小的節(jié)度副使連跳五級，成為一郡郡君，難免會引來朝堂上紛雜的議論。

    邀雨卻一副兩耳不聞朝中聲的樣子，早在北魏，見過他造的掌心連弩時，她便下了這個決心。何盧是她欽點的，她絕對會給何盧做足樣子。

    于是她親自上前扶起跪謝的何盧，問道，“何大人，此一戰(zhàn)可有何心得？”

    何盧不知邀雨何處此問，一時沒了方向，又怕人說他邀功，想了想，轉言答道，“臣深感將士作戰(zhàn)之苦。諸位將軍作戰(zhàn)勇猛，姚老將軍領軍有方，乃我軍表率?！?/br>
    姚正聞言立刻站出來，“仙姬。老臣不敢拔此頭功，此番若不是仙姬上請?zhí)焐?，斷然難以如此輕松取勝?！?/br>
    邀雨淺笑，“老將軍過贊了。只是有一點本宮不甚明白，何以區(qū)區(qū)胡夏，便敢輕易來犯？”，

    姚正立刻答話道，“胡夏所制投石機十分了得。他們攻打漢陽之時，便是靠此投石機，只用了區(qū)區(qū)一日，便拿下了漢陽。此次他們撤兵，有兩架未及帶走。依臣之見，我們應盡快仿制，未雨綢繆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何盧卻不贊同，“恕臣斗膽，胡夏投石機的確威力無窮，究其根本，乃投臂所用的千年巨杉能負重大石，而此種巨杉，并不長于我國，單純仿制，怕是東施效顰，難得其效。”

    邀雨點點頭，“姚老將軍說的對，工欲善其事，必先利其器。何大人你所說也并非虛言，因地制宜，才能事半功倍。所以本宮才同兩位丞相商議，將漢陽郡交給你?！?/br>
    梁翁含笑，適時地接過話頭，“漢陽郡地域雖不算大，但是郡內卻具備沙、林、丘幾種地勢，山石土木資源豐足。何盧，你不要辜負了仙姬的期望，定要在這漢陽郡中造出驚天撼地的利器來！”

    何盧此時才如夢初醒，當即叩地謝恩，“微臣定不負仙姬重托！”

    仙姬和梁翁都發(fā)了話，加之何盧雖是由仙姬欽點，但卻曾經是梁翁的門生，所以朝中反對的聲音也就漸漸消匿了。

    大賞之后，眾臣散去，唯獨姚正和秦忠志被留了下來。

    邀雨走到姚正面前，恭敬地整過衣襟，雙手環(huán)抱，順勢就要跪下去。

    姚正嚇了一跳，顧不上避嫌，趕緊拉住邀雨，“仙姬這是做什么！”

    邀雨微低螓首，在這位年過花甲的老將面前，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
    “是本宮拖累了姚中建，還請老將軍受本宮這一拜吧。”

    姚正眼眶一紅，兒子的事情，他早派人打探了，心里也早就清楚，傷懷之余也不免感慨，“仙姬切莫介懷。吾兒，死的值。他替老臣保住了仙姬，也就保住了仇池國。老臣我，引以為傲?！?/br>
    邀雨懂得，這世上最苦的就是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。姚家歷代從軍，家中本就人丁稀少，姚中建是姚家一脈單傳，如今卻落得連尸身都找不到。

    “多謝老將軍不怪罪?！?/br>
    姚正嘆了口氣，“仙姬說笑了，為國捐軀，理所應當。不怕仙姬笑話，老臣戎馬一生。對中建也未盡到為父的責任。可人老了，卻多了護犢之情。老臣這個孫兒，是闔府的心頭rou。老臣實在是，不愿他有什么閃失。此次仙姬封他為守備將軍，雖是給姚家上下的恩典，可老臣總擔心，怕他得意忘形，被人推倒浪尖上都不自知?！?/br>
    姚正語意真切，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意思。

    第八十九章 、以柔克剛？

    對于姚老將軍的態(tài)度，邀雨深感安慰，“老將軍無須過慮，本宮其實也是想就此事跟老將軍商討。令孫雖出身將門，但畢竟沒擔過什么實職，加之年紀尚輕，遇事難免血氣方剛。本宮想著，還得辛苦老將軍您親自給他挑一位副將，能為其督導。”

    姚正聽了，訝異地看著邀雨，“仙姬，這、這，這與祖制不合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