妖女亂國 第29節(jié)
不一會,一隊北魏的官兵便上了船,按例對船上的人員挨個盤查。 查到邀雨的時候,她剛練完舞,還未來得及換衣服。匆忙之下只抓了件披風罩著,隱隱約約地露出身上露腹的金紗舞衣,反倒顯得更加欲蓋彌彰。 盤查的士兵看到她時便眼前一亮。轉身跑到領兵耳邊嘀咕了幾句,那領兵便向邀雨走了過來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 邀雨見來人問她,便畢恭畢敬地施禮道,“回官爺,奴家名喚念兒。” “唔……”那領兵圍著邀雨轉了一圈,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,“哪里人?。俊?/br> “高句麗?!?/br> 領兵眉毛一挑,“高句麗?你們不是夏朝的貢船嗎?怎么會有個高句麗的女子?” 邀雨甫要開口,便被一人擋在了身后,“她是,我王,特尋來的。” 邀雨看著那背影楞了一下。 巴拉會站出來幫她真是意料之外,他不是懷疑自己嗎? 領兵顯然不買巴拉的帳,推開他向邀雨道,“摘了面紗給我瞧瞧?!?/br> 邀雨心里暗暗罵了句色胚,真不曉得這些男的,怎么一個兩個都對面紗感興趣。 “奴家生得丑陋,怕污了大人的眼?!毖赀呎f著,邊低了頭。 巴拉又搶著上前道,“她是,貢品。碰不得?!?/br> 領兵冷哼了一聲,“貢品怎么了?本將奉命盤查,防止有賊子趁亂混入貢船。如今這女子舉止可疑,本將要帶回去仔細審問。若無嫌疑,定當再送她回平城。”說著就要上前去拉邀雨。 巴拉眼見說不通,干脆一把搶過邀雨,擋在了她和領兵中間。 領兵向左,他也向左,領兵向右,他也向右。那領兵見他故意作對,立刻抽出佩刀,威脅到,“滾開,不然連你一起抓了!” 巴拉倒沒被嚇到,反倒貼上去,隨后快速塞了些東西在領兵手里,那領兵接了,掃了一眼,跟著眼睛都笑了起來,“好了,咱們盤查得也差不多了。放行!” 巴拉動作雖快,邀雨還是看到了他指縫露出的金葉。北魏兵拿了錢,很快就收隊下船。 “沒事吧?”巴拉回過頭望著邀雨。 邀雨點點頭,不管之前這位都督怎么惹人討厭,他方才畢竟主動站出來幫自己解圍。 邀雨施了一禮道,“多謝都督?!?/br> 巴拉還想再說什么,細珠兒不知從哪竄了出來,伸手圈住邀雨的胳膊,上下看了一番道,“你無事吧?” 見邀雨搖搖頭,細珠兒才扭過臉似是打趣巴拉道,“都督可是想用英雄救美打動念兒的芳心???都督您可要高抬貴手,似奴家們這等出身,這顆心早就是家族的了,宗主說給誰,那便是誰的,萬萬不能亂動心?!?/br> 邀雨覺得細珠兒雖是對著巴拉在說話,可這話更像是說給她聽的。 細珠兒這是怕她會對巴拉動心?的確,她的假身份是要邀寵魏皇的舞姬,應該是只能對魏皇感興趣。 邀雨也挽起細珠兒的手感激道,“多謝jiejie提醒。你放心,不是英俊威武,風流倜儻的郎君,我又怎么會動心。” 巴拉聞言雙目圓睜,這死丫頭在說什么?她是在說我丑?!就算我如今帶著人皮面具,可這一身氣度她看不出來嗎,怎么也不會是丑的! 邀雨大概沒想到,自己無意中正戳中了巴拉的軟肋,報了被說成壯漢的一箭之仇。 細珠兒也被邀雨的話嚇了一跳,她偷偷瞄了眼巴拉,果然見他滿面怒容! “念兒,你一定餓了吧。早晨大家就忙著裝船,連早食都沒來得及用?!奔氈閮黑s緊拉著邀雨往艙房走,絕對不能在此時被巴拉的怒火波及到?。?/br> 細珠兒不說還好,她一說邀雨真的覺得腹中空空,咕嚕嚕地叫起來。 巴拉在后面聽見邀雨肚子叫,故意咬牙切齒地高喊道,“那幾頭野豬是誰負責喂的?怎么叫得這么大聲!” 野、野豬!! 邀雨覺得自己要氣炸了,就算不能用武功,好歹沖過扇這斯一個嘴巴!可細珠兒死命拖著她。邀雨怕傷了細珠兒就不敢用力,只好在心里手刃了巴拉一百遍。 ――分界線―― 再說北魏那一隊官兵下了船,又等到船行出了視野,才轉身進了身后的一片林子。褪了鎧甲,這批人露出里面穿的常服,互相點了個頭,便四下散去。只有其中幾人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,一路向南。 馬不停蹄地連跑了五天,終于進入荊州地界。一進荊州,便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奴來迎,引著他們進了郡君府。 劉義隆剛同荊州一些地方官員見過面,此時正準備擬一份送往建康的奏疏。見幾人進來了,淡淡地問,“都辦妥了?” 為首的一人頷首,“是?!?/br> “沒被人看出端倪吧?” “船在江上,不敢貿然接近。怕打草驚蛇,公子行事小心謹慎,與屬下演了場戲給他們?!闭f著雙手遞上了一個小布包。 展開小包,里面放著的是幾片黃燦燦的金葉。劉義隆又翻了翻,最后在一片金葉的背面看到刻上去的三個字,“檀邀雨”。 劉義隆起初有些意外,隨后露出笑容道,“看來嬴風此行收獲頗豐啊?!?/br> 為首之人面無表情地問,“殿下有何打算?” 劉義隆掃了眼金葉道,“拿去熔了。傳話給嬴風,好好探探她的虛實,但不能傷其性命,這個小丫頭現(xiàn)在還不能死。” 幾人領命,身形一閃,便消失在府中。 ――分界線―― 細珠兒被叫到巴拉的艙中時,心里正忐忑不安。她知道此前她出于私心,攔在了巴拉和邀雨中間。但她自己也并不是全無進展,想必公子會饒她這一次吧。 可當細珠兒看到巴拉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后,她后悔了。 細珠兒“撲通”一聲跪了下去,膝行至巴拉的腳邊,一把抱住他的腿,仰起頭哀憐地祈求道,“公子。奴知錯了。還請公子饒奴一回,奴以后再也不敢了。哦,對了,奴發(fā)現(xiàn)那位念兒十分愛財,若公子以財帛誘之,定能將其籠入麾下!” 巴拉冷哼一聲,捏起細珠兒的下巴,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問,“你可知她的真實身份?愛財?真是笑話!” 細珠兒心中一驚,公子這幾日都未多露面,難不成是已經知道了念兒的真身? 看到細珠兒渾身顫抖,巴拉嫌棄地甩開捏著她下巴的手,“別怕。我眼下不會殺你。不過今后你知道該怎么做吧?” 細珠兒連連磕頭,“奴明白。奴定會在念兒面前替公子多多美言?!?/br> 第五十九章 、尬演 過了北魏的盤查后第二日,夏朝使團便上了岸,改走陸路。 而巴拉不知怎么回事,從早到晚地在邀雨附近轉悠,專門挑她毛病。一會兒是講話聲音大,一會兒是走路步幅寬。邀雨被他盯得感覺隨時都有破功的危險。 被他纏得實在不耐煩了,邀雨忍不住嘲諷他道,“都督該不會是怕水吧?怎么一上了岸就這么……”邀雨想說無事生非,舌頭轉了個彎硬是改成了,“生龍活虎的?” 像在船上時那樣安安靜靜的不好嗎! “我?怕水!哼,你等著,早晚!叫你看!” 邀雨皮笑rou不笑地施了一禮道,“稟都督,您該說‘早晚叫你知道’?!庇值吐暳R一句“大舌頭。”罵完轉身就走。 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暴起殺人,邀雨干脆找了兩團棉花塞在耳朵里,沒人在耳邊念經,世間終于恢復了寧靜…… 坐在馬車里,探頭看著兩側的青山,躁動的思緒漸漸得以平息。邀雨終于覺得出行也是愜意的事情。 此時的北地雖還時不時地下場雪,可天氣已經漸暖。偶爾在潔白的雪地上看到剛從冬眠中醒來的野兔,甚是可愛。有時還會遇上剛剛解凍的細小的瀑布,從一側的山崖汩汩而下,每每見到,竟能讓她似發(fā)現(xiàn)珍寶般開心。 邀雨伸伸胳膊,轉了陸路,意味著他們很快就能到平城了。不知子墨到了沒有?分別多日,子墨有沒有想她呢?念及子墨,邀雨的眼中都帶了笑意,正偷看她的巴拉,忽覺似被晃了下眼。 巴拉剛想上前再跟邀雨“套套近乎”,就發(fā)現(xiàn)她猛地抬手緊抓住胸口處的衣裳,原本想“教訓”她的話,立刻變成了不加掩飾的關心,“不舒服?” 邀雨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么了,突然的一陣心悸,讓她臉色煞白,以前從沒這樣過。 巴拉朝遠處眺望了一下又道,“忍忍。并州補給。帶你,找醫(yī)?!?/br> 邀雨把棉花團從耳朵里拿出來,也不管巴拉看到棉花團時難看的臉色,只是擺手哄他走一般道,“都督快忙您的去吧?!?/br> 待巴拉氣呼呼地走了,細珠兒才湊過來關心道,“你真的不要緊?” “沒事。已經好了?!毖贻p輕拍了拍胸口,方才那陣突如其來的刺痛已經消失了。 “沒事就好。方才都督說到了并州補給時,咱們就能跟著休息了?!奔氈閮禾绞值窖觐~頭,感覺到她沒有發(fā)熱才收回手。 “又要補給?不是下船時剛補給過嗎?”邀雨覺得這隊人馬的腳程實在是太慢了。早知道就不該混進這個藝班,耽誤了時間不說,還遇到個如此奇葩的都督。 細珠兒指了指后面跟著的珍獸車隊道,“還不是那大象,一天吃得比十匹馬還多。有要新鮮草料來喂,嬌貴得很?!?/br> 邀雨嘆了口氣,既來之,則安之。此時就算她不愿意也沒辦法,畢竟她還抬不動大象啊…… 細珠兒遞了個水囊給邀雨,“喝一點兒吧,你從小被養(yǎng)在宗室,怕是沒有如此奔襲顛簸過。女子身子薄,久坐馬車,不舒坦也是難免?!?/br> 邀雨覺得體弱多病這個偽裝不錯,至少沒人會覺得一個體弱多病的人能是刺客。于是順水推舟道,“也是我從小就體弱,本以為不會有大礙,如今倒是讓jiejie擔心了。”又故意撫上胸口做柔弱狀,只是動作有點兒僵硬。 細珠兒忙安慰她,“咱們境遇相似,互相扶持,本是應該。你無須擔心,我看都督對你很是在意,到了并州,定會找個好大夫為你診治的?!?/br> 大夫?邀雨心里一驚,聽說有的名醫(yī)能懸絲診脈,該不會能診出自己有內力吧? 這可真是自己挖坑給自己跳! 她趕緊坐正了些擺手道,“哪兒就那么嚴重了,我歇息歇息就會好了。” 細珠兒卻不同意,“還是小心些的好。畢竟你若是出了事兒,都督也不好同高句麗那邊交代。你的母族,也會怪罪你的?!?/br> 不過半日,隊伍就到達了并州郊外。藝班人數(shù)太多,進城不便,于是在汾水邊就地扎營,只派了一小隊人進去城中置辦補給。 無論邀雨怎么解釋她已經沒事了,巴拉都執(zhí)意要帶她進城看大夫。巴拉直白的關心引得細珠兒在心中好一番嫉妒,卻不敢發(fā)作出來。 邀雨覺得自己此生大概都沒有這么不自在過。無論是她被嗤作妖女,還是奉為仙姬,世人或許對她有褒有貶,可對于她的強大都是毫不質疑的。哪怕是總愛cao心的子墨,也從來不會懷疑她的實力。 可眼下,走快了怕碰著,走慢了怕凍著。巴拉把她當做瓷瓶兒一樣保護起來,生怕她會碎了一樣。這讓邀雨渾身別扭。 “頭疼?肚疼?手?腳?胸……”巴拉從頭到腳問了個遍,目光落到邀雨胸口時趕緊又移開了視線。 邀雨內心一陣抓狂,弱柳扶風的小娘是什么樣的?走了一段路了,要不要掩住口先喘一陣?配合著演體弱多病這種事,她實在是做不來啊。 “奴家并沒有什么不適,多謝都督掛懷。您看我又不咳又不喘的,不用看大夫,回去稍事休息便無大礙了?!比绻试S,她現(xiàn)在就可以表演個胸口碎大石。 巴拉看她本意想演嬌弱,手腳卻不知該如何安放的樣子,忽然覺得好笑,一時起了逗弄之心,更加變本加厲地道,“人說過,越不咳,病越重?!?/br> “咳咳咳。”邀雨趕緊咳了兩聲,她覺得自己方才走路同手同腳了。 巴拉強撐著才沒笑出來,硬挺著一臉關切,將她帶進最近的醫(yī)館道,“你,方才,還不咳,病重了。要看?!?/br> 啊啊啊啊啊啊――邀雨只能在內心哀嚎不止。 見到兩人進來,一個面白無須,眼角深深下垂的中年大夫便開口問,“可是要問診?坐到對面來吧?!?/br> 邀雨想再用男女授受不清搪塞一下,剛欲開口,就感覺后面有人沖了過來,本能地要側身躲開,又想到自己現(xiàn)在是個不會武功的舞姬,只好站在那里,讓后面的大娘結結實實地撞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