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 章 春雷(4)
朦朧月色之下,就見張老七回頭吹了個呼哨。 一個倒在地上的兵馬司差官,嘴里罵罵咧咧的爬起身,跟上張老七的腳步。 也奇怪了,廟里那些狗,遠(yuǎn)遠(yuǎn)的聞到人味就開始叫了。可是張老七老人走過去,就聽到那些狗嗚咽幾聲,沒有狂吠。 “跟著張老七的是丑三兒!”趙思禮低聲道,“他家世代都是殺狗的!任他什么惡犬,只要是聞著他身上的味兒,都不敢叫!” 何廣義有些納悶,“世代都?xì)⒐返脑趺醋隽斯俨睿俊?/br> “他老子讓官差打了一輩子秋風(fēng),吃了一輩子白食,一氣之下拿出半輩子的積蓄,給他買了個差官的缺!”趙思禮笑道。 聞言,何廣義撇嘴。 說是差官,其實還是衙門里的差役,沒有俸祿可拿,就是能穿著官衣狐假虎威罷了。不過他也知道,即便是衙門里的白身差役,在平頭百姓的眼里都是了不得的人物。更別說混好了之后,各種來錢的道可比他爺爺他爹殺狗來得多多了! 趙思禮又道,“自從他當(dāng)了官差,他家殺狗的買賣也比以前更紅火了!” 何廣義詫異道,“為何?” “嘿嘿!因為他是差官呀!”趙思禮笑道,“西城那邊,就他們一家可以殺狗賣rou,別的人家誰都做不得!” “呵!”何廣義哼了聲,嘲諷道,“幸好他只是個兵馬司的差役,若是我錦衣衛(wèi)的人,怕整個京師只有他一家可以賣狗rou了!” “人嘛!”趙思禮嘆口氣,“穿上這身衣服了,就是這么個理兒!” “呵!”何廣義只是笑笑,沒說話。 就這時,趙思禮沖著遠(yuǎn)處努嘴,“進(jìn)去了!” ~~ 月色下,張老七和丑三兒往院墻里扔了東西之后,似乎等了那么一會。 然后一個人踩著一個人的肩膀,一個人騎在墻頭伸手一拉,兩人同時翻了進(jìn)去。 眨眼的功夫,寺廟那緊閉的大門,驟然開了一道縫兒。 “進(jìn)!”何廣義冷著臉,直接揮手。 端著軍弩的錦衣衛(wèi),呼啦一下涌了上去。 “嘖....” 趙思禮暗中皺眉,心中道,“還是糙!燈下黑,一間屋一間屋的摸,這么一股腦的進(jìn)去不是把人給驚了嗎?” 果然下一刻,靈隱寺中陡然爆發(fā)出驚呼還有打斗之聲。 “還愣著干嘛?跟你沒關(guān)系?” 趙思禮飛起一腳,踹在樊光華的腰上,吼道,“進(jìn)去幫忙!” “是!”樊光華唰的一下抽出腰間的雁翎刀,“兄弟們,跟著我!” ~~ 兩刻鐘之后,夜色之下的靈隱寺再次歸于平靜。 寺中共有僧人二十二,不明身份的十五,加起來一共三十七人。其中有兩人反抗激烈,被就地格殺,其余都被擒拿五花大綁。 而錦衣衛(wèi)和城防軍還有兵馬司這邊,只有兩個崴腳的,一個讓人在腿肚子上戳了一刀的。 官兵進(jìn)去的時候,這些花和尚還有歹人們,早就喝的酩酊大醉了。若是他們不醉,真要鐵了心反抗,官兵定然沒這么容易捉到他們。 “他娘的!” 何廣義看著手下從寺中庫房里搜出來的東西,還有被綁著的人,難得的罵道,“還真是花和尚!”說著,一指看著人模狗樣一副好皮囊,但眼神之中卻滿是歹毒的靈隱寺大和尚笑道,“侯爺,抓他們的時候,他們一個個正摟著暗娼睡覺呢!” 趙思禮蹲下身子,仔細(xì)的打量著那靈隱寺的大和尚,“真名叫啥?” “幾位官爺是哪個衙門的?”那大和尚盯著趙思禮,“所謂山水有相逢!諸位今日能不能高抬貴手,如果可以的話,我再也不在京師露面了,這廟里的一切,都?xì)w幾位官爺!” “哈哈!”樊光華擦著手上的血笑道,“就算不放你,你廟里的東西也都是我們的!” “等等!”何廣義卻瞇著眼睛說道,“你的意思是,你還有好東西藏著?” 此時錦衣衛(wèi)在廟里已搜到了不少東西,現(xiàn)銀銀票金器銀器古董字畫等等,琳瑯滿目。 看來這靈隱寺不單是賣孩子,還替江湖歹人做些銷贓藏臟的勾當(dāng)。 “就看幾位官爺,愿不愿意放過小人!”那大和尚又道。 “還以為是多大的悍匪,不過是個沒腦子的莽夫!”趙思禮罵道,“連誰抓你,你都不知道嗎?還是你心存僥幸,以為是別的事?” 那大和尚低著頭,眼神閃爍。 “爺是錦衣衛(wèi)!奉旨抓你!”何廣義冷笑一聲,然后轉(zhuǎn)頭對韓五道,“別弄死,問出他還藏了什么東西!” “嘿嘿!”韓五殘忍的笑笑,“明白!” 趙思禮在旁補充一句,“這些人都要審,讓他們自己把自己身上的事都說利索了!這些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,得下些功夫!” “放心吧侯爺!”韓五嘴角上揚,“翻墻進(jìn)院兵馬司在行,可是讓人說真話,卻是我們錦衣衛(wèi)吃飯的本事!” “尤其是賬冊!”趙思禮還是不放心,“既然皇上過問此案,就是要查這些年他們到底賣了多殺孩子!”說著,搖頭嘆氣道,“要是能讓那些被賣的孩子,跟親生父母團聚,咱們也算積德行善了!” ~~ 以為是江洋大盜,但確實一群蝥賊。 其實就算他們都是十惡不赦的悍匪,可跟朝廷的執(zhí)法機器比起來,也不值一提。 這邊抓捕完畢,各回各家。 何廣義把人全扔進(jìn)鎮(zhèn)撫司,然后急匆匆的趕往曹國公府。 ~ “這大過年的,你怎么來了?”李景隆在偏廳待客,看著何廣義,敏銳的問道,“出事了?” “嗯!”何廣義應(yīng)了一聲,撿要緊的說了說。 李景隆點頭道,“這事我也聽了一耳朵,人販子該抓!” “還有個事!”何廣義低聲,淺淺細(xì)語。 李景隆一直默默傾聽,等對方說完了,才有些高深的微微一笑。 “您笑什么?我這不是心里沒底嗎?”何廣義道。 “你呀,只有心里沒底的時候話才多!”李景隆笑道,“心里有底的時候,跟悶葫蘆似的,生怕說錯一個字!” “嘖....這又不是什么要緊的事,沒必要瞞著您!”何廣義道。 “放心吧,皇上不是對你們錦衣衛(wèi)有了意見!”李景隆后仰著身子,端著茶盞說道,“你呀,沒看清這里頭的事!” “您細(xì)說!” “人販子不是一天兩天了,可應(yīng)天府一沒管過二沒抓過三沒差過,這就是失職,對不對?”李景隆低聲道,“萬歲爺何等人物?明見萬里高瞻遠(yuǎn)矚英明神武見微知著....” “之所以不查不抓不管的根子在哪?在應(yīng)天府的大堂之上,更在那些官差當(dāng)中!”李景隆繼續(xù)道,“讓國丈協(xié)助你,皇上是怕這事...怕應(yīng)天府中有人為了逃避責(zé)任找趙侯爺說情!” “應(yīng)天府,畢竟是趙侯當(dāng)差幾十年的地方,自有推不過去的人群呀!” 何廣義似乎明白了,“哦,是這么回事呀!” “皇上對趙家....一向優(yōu)渥!”李景隆敲著桌子,“既擔(dān)心有人找侯爺說情,又擔(dān)心有臟水潑在趙家身上!那樣的話,皇后那太子那可就面上不好看了!” 其實,他心里還有幾句話沒有說出口。 經(jīng)此一事,官制似乎又要改了。 皇上早就有意,把各地兵馬司從州府衙門的系統(tǒng)中單提溜出來,成立治安司直接歸刑部管轄。 現(xiàn)在看來,京城治安司的第一任指揮使,大概就是這位承恩侯了! “早點回去歇著吧!”李景隆起身送客,“明兒初三了,有大朝會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