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志大才疏(1)
“汪....嗚....” 突兀的一聲狗叫又突兀的戛然而止。 精美的拔步床中,臉殘春色的美人微微蹙眉,喃喃自語的翻了個身。 但她身旁,胡須半白的五旬男子卻猛的睜開眼,滿是警惕和殺氣。隨即翻身坐起,滿是刺青的手臂噌的抽出掛在床頭的刀。 “啊!”美人睜眼,半聲驚呼。 “閉嘴!” 廬州路指揮使張?zhí)┰缒暌彩且粏T驍將,殺人無數(shù),對于危險的警覺已刻在了骨頭里。 家里的狗,怎么會只叫了半聲? 一股莫名的危險縈繞心頭,靜悄悄的黎明,外邊將碎的暮色,似乎殺機重重。 他連衣服都沒穿,光著滿是傷疤的上半身,赤著腳走下地。 “黑子!”他對窗外低呼,卻沒得到忠心衛(wèi)士的呼應(yīng)。 “黑子?”他又呼喚一聲,毫無反應(yīng)。 然后他警惕的臉,變得猙獰起來。 但他動作很輕,緩緩后退,一步一步。 吱嘎,地板突然作響。 他的身子猛的定格,然后瞬間轉(zhuǎn)身。 “老爺!”美人驚呼之聲未落,已被張?zhí)┳ピ谑种?,當成了盾牌一樣擋在身前?/br> 一時間春光無限,但同時兩張已經(jīng)張開的弩機,從窗外伸了進來,機頭上寒光點點,三菱形的箭頭泛著青色,讓人不寒而栗。 “大膽賊子,某乃廬州路指揮使,昭毅將軍...” “找的就是你!”一個淡淡的聲音,讓張?zhí)E然渾身驚悚。 緊接著,一把匕首從門縫插進來,只一下就勾開了擺設(shè)一樣的門栓。 再然后,緩緩的沒有任何聲息的,門開了。 門外,站著數(shù)個黑衣人。 “張鎮(zhèn)臺,許久未見別來無恙??!” 黑色的斗篷緩緩落下,露出何廣義那張帶著微笑卻宛如毒蛇的臉。 然后,他邁步向前,隨著他的腳步,黑色的斗篷中鮮艷的飛魚服是那么刺眼。 “何都堂?” 張?zhí)┎蛔『笸?,依舊用美人擋著自己的身體,背靠在床柱上。 他的聲音有些絕望,但還在硬撐著,“張某犯了何罪?要你們錦衣衛(wèi)如此下作行事?” “不下作不行??!”何廣義饒有興致的看著花容失色的美人,“你府上有護衛(wèi),城里有兵,某不下作些,萬一你要反抗,某豈不是要大費周折?” “別過來!”張?zhí)┑秃穑澳车降追噶耸裁词??”說著,猛然大喊道,“某乃大明正三品廬州路指揮使,昭毅將軍,又是皇親....” “停停停停!”何廣義抬頭,皺眉扣扣耳朵,“那么大聲干嘛?”說著,背手站在原地,戲謔的笑道,“想喊人來救你?呵,告訴你吧,你的護衛(wèi)都被某的人控制住了,你府上一百多口,如今都睡死了,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沒人來幫你!” 說到此處,何廣義又是冷冷一笑,搖頭道,“不知是歲月催人老,還是溫柔鄉(xiāng)消磨英雄志。早些年您也是一員悍將,韃子大軍中七進七出的人物,沒想到現(xiàn)在..呵.....府上跟紙糊的一樣,一捅就破!” “你..你...”張?zhí)┤惑@恐,說不出話來,眼神不住的變換,在想著對策。 “某為何來,你清楚?!焙螐V義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,吹下里面的灰塵,“錦衣衛(wèi)是做什么的,您更清楚。是體面的跟我們走,還是我們動手請您!”說著,抬頭道,“給您三個數(shù)的考慮時間!” 隨即,伸出一根手指,“一!” “我....”張?zhí)喩響?zhàn)栗,連刀都拿不穩(wěn)了。 “二!”何廣義面無表情。 張?zhí)├浜沽芾?,這些年他暗中做的事太多,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哪件。 “三!”何廣義冷笑。 殺出去,跟寧王匯合! 電光火石之間張?zhí)┐蚨ㄖ饕?,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。 “老爺....” 美人驚呼之中,被張?zhí)┩葡蚝螐V義。 借著美人身體的阻擋,張?zhí)]刀快步上千。 擒賊先擒王,他有信心在眨眼之間控制住何廣義,讓其他錦衣衛(wèi)投鼠忌器。 可是下一秒,砰的一聲巨響。 張?zhí)┥碜右欢哙?,感覺一股熱血噴到了自己的臉上。 他清楚的看到,那股熱血是從美人的后腦噴出來,還帶著白花花的腦漿。 他愣住了! 噗通,美人倒地,半邊頭顱都碎了,只有雙眼還徒勞的張開。 “呼!” 何廣義對著手中的火銃吹了口氣,淡淡的火藥味開始在屋內(nèi)彌漫。 “來!”何廣義手中的火銃對著張?zhí)┍攘恳幌拢Φ?,“來呀!?/br> 張?zhí)┎桓覄?,像是見鬼一樣?/br> “還是這玩意好使!”何廣義若無其事的說了一聲,然后就好似沒張?zhí)┻@個人一般,輕松自若的拿出一枚紙包彈。 咬開,啐了一口。 倒入顆粒分明的火藥還有圓形的彈丸,最后用鐵條懟實。 再然后,張開擊錘,重新對準張?zhí)?/br> 張?zhí)┎桓覄?,始終不敢動。 因為在何廣義裝填的時候,起碼有五把火銃,在對準他。 “你聽話,事還有緩兒!”何廣義輕聲道,“來之前,主人說了,因你是有功勞的戰(zhàn)將,只要你聽話就不為難你!” 張?zhí)缀跽玖⒉环€(wěn),踉蹌后退。 “可你若是不知好歹,只能就地正法!”何廣義繼續(xù)冷冷的說道,“死的還不止是你,錦衣衛(wèi)一向斬草除根。你三個兒子,六個妻妾,還有你家里依附你的侄兒,外甥,他們的孩子他們的妻子...哦,男的死,女的充入教坊司為官妓!” “其實你配合不配合的意義不大,你下面的人已領(lǐng)了皇命,坐守軍營!” “你....”張?zhí)╊~上青筋乍現(xiàn)。 “信我一句,聽話!”何廣義垂下手臂,“配合我們,我保證他們平安無事!” “我...能信你嗎?”張?zhí)╊澛晢枴?/br> “你可以不信!”何廣義盯著他,“選擇權(quán)在你手里!” 屋內(nèi)沉默了,半晌之后當啷一聲,張?zhí)┦种械牡堵涞亍?/br> “這就對了!”何廣義上前,解下披風(fēng)披在張?zhí)┑纳砩?,“配合,才你是最好的出路!?/br> 下一秒,閉著眼睛顫抖的張?zhí)?,被幾個錦衣衛(wèi)反捆住手臂,強行拖走。 “老五,帶人去開城門,迎平軍門進城!” 何廣義說了一聲,卻沒人答應(yīng),回頭道,“老五?” 錦衣衛(wèi)管軍千戶韓五正愣愣的蹲在地上,惋惜的看著死不瞑目的美人。 “你他娘的!”何廣義大罵。 “可惜了!”韓五抬頭,“都堂,您看,這么好看的女子,真可惜了!” “狗兒的!”何廣義罵了一聲,“剛死的還熱乎呢,你玩吧!” 韓五咽口唾沫,不舍的看了幾眼,飛快的捏了幾下,站起身騰騰朝外跑去。 ~ 半柱香的時間過后,韓五帶著一隊兵趕到城門前。 合肥城的城門,打開了。 城池外,盤腿坐在地上的平安猛的起身,嘴里咻的一聲呼哨。 躺著的戰(zhàn)馬也在瞬間站起,低鳴的同時晃動脖頸的鬃毛。 平安翻身上馬,“進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