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 過關(guān)(2)
“說呀!”老爺子抬眼看著郭英,“賣官兒了?倒賣軍資了?私鹽?戰(zhàn)馬?犯什么違禁的事兒了?還是欺男霸女了?” “都沒...”郭英低著頭,喃喃道,“您還不知道臣嗎,這些事從來都找不著臣!” 確實,在開國這一批勛貴之中,他郭英的個人cao守從來都沒人挑出過毛病來。 “那是啥?”老爺子又瞅瞅他,“哦?咱明白了,你是看如今老臣不吃香了,就想著不在京城礙眼了,是吧?” “臣豈敢!”郭英擺手,“皇上待臣一向是恩深意重,臣哪敢有這般心思!”說著,偷看老爺子兩眼,“臣.....” “行了,不想說滾出去吧!”老爺子大手一揮。 “臣不是犯在皇上手里,是犯了大明的國法!”郭英叩首道。 老爺子沒好氣的說道,“那不還是犯他手里了嗎?啥事兒,說!” 郭英低頭琢磨片刻,“就是去年開始,皇上在軍中查丁冊,您也知道老臣這些年在軍中,難免有個別放下不的人,都是些孤兒寡母的沒著落,還有個別的故舊,日子緊巴巴的.....” 不等他說完,老爺子直接開口道,“吃空餉了吧?” “您怎么知道?”郭英大驚抬頭。 老爺子嘿的一笑,“你繼續(xù)說!” 同時心中暗道,“這事又不是一天兩天的,眼皮子底下這點事咱要是都不知道,那還當(dāng)個屁的皇帝!” 不過老爺子的性子就是如此,皆大歡喜的時候看破不說破,翻臉的時候就是條條鐵證。再說他打了一輩子仗,最是明白軍中才是真的水清無魚。 武官們貪錢的手段就那么些,只要不過分不損害大明的利益那就得過且過。 宋太祖說十個文官貪財也好過一個武將造反,所以縱容文官貪??稍诶蠣斪涌磥砦鋵⒍际强喙?,偏讀書人最黑心。 “所以呢,臣這些年一直在軍中吃著些空餉,有些人沒在兵冊上也拿著軍餉?!惫⒄f著,又觀察著老爺子的神色,開口道,“還有京營歷年來的賬冊,糧損布匹草料鐵料等事上也有些對不上?!?/br> 這些別看不起眼,可長年累月下來就是一筆巨款。 “另外,臣的兒子在地方上擔(dān)任都指揮的時候,也弄了幾個窟窿,屯田不清不楚。如今皇上讓兵部還有督軍府下去查,這些事早晚露餡。所以臣想著,還不如現(xiàn)在告老......” “嗯,算盤珠子打的不錯,以后你叫郭大算盤吧!”老爺子忽然睜眼冷笑,“回老家去了,咱大孫那邊就不好追究了是吧?” “臣這點心思都瞞不過您!”郭英訕笑,又取過一張毛毯,蓋在老爺子的腿上。 “瞞?”老爺子雙手放在胸前,長嘆,“你這可不但是瞞,還是騙啊!”說著,怒道,“騙咱,該殺!” “臣不敢!”郭英不住叩首。 “還不敢,你把咱當(dāng)猴耍呢!”老爺子咚的一腳把郭英踹翻怒道,“當(dāng)咱不知道,吃空餉喝兵血還有那些對不上的糊涂賬,是曹傻子他們幾個干的。你郭老四如今到是全攬在自己腦袋上了,你是覺得咱舍不得殺你,還是故意借這由子回老家?” 郭英惶恐發(fā)抖,面色慘白,說不出話來。 “你老糊涂了!”老爺子又罵道,“有些事咱不說是咱不知道嗎?咱可以裝不知道,但你不能跟咱扯謊?伺候咱一輩子了,你越活越回去?!?/br> 說著,老爺子似乎明白了什么,“哦,曹傻子讓你來的?曹傻子是見事不好,讓你保他?” “不是!”郭英咚咚叩首,“是臣自己!”說著,哽咽道,“皇爺,不是臣要騙您,臣是不想讓您.....” “不想讓咱咋?”老爺子怒道。 “不想讓您為了臣等再費心!”郭英泣不成聲。 瞬間,老爺子的表情柔和下來。 不想讓你再費心,等于不想讓你去求皇帝。 人老了可憐巴巴,即便是尋常人家的老人對兒孫,都不可能是命令的口吻。更何況,他的孫子現(xiàn)在是帝國的皇帝。他要顧忌孫子的面子,要支持他的決定。反過來,他的孫子對他也是一樣。 他的面子皇帝會給,但老爺子不愿意一輩子沒求過人,卻到老跟自己的兒孫張這個口。 這不是家事,是國事。 “今日臣來見你,曹震他們不知道,臣也沒跟他們說過2i全攬在自己身上,臣是覺得這事放在臣身上比再放曹震他們幾個身上好,畢竟....” “畢竟你面子大!”老爺子冷笑。 “臣....”郭英抬頭,眼角掛著老淚,“皇爺,當(dāng)初的老兄弟們?nèi)缃駴]幾個了。臣是不忍看著他們幾個臨老臨老犯錯沒著落,想著幾十年的老兄弟,能幫他們的時候再幫他們一次?!?/br> “其實他們自己也都知道錯了,自從皇上下令開始徹查,一個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...” “拉jb到吧!剛才還說曹傻子讓小寡婦懷孕了呢?他算哪門子螞蟻?”老爺子冷笑。 “就是因為又有了兒子,才更揪心!”郭英道,“他喝酒的時候和臣一個勁兒的嘆氣,他說這事皇上知道了,興許不和他計較,可是對他的兒孫們卻......” “還不說實話!”老爺子猛的一腳,又把郭英踹翻,“你們是怕,皇上哪天把這賬翻出來,那些真吃了空餉分了銀子的人,你們的人全倒霉是不是?” 咚咚,郭英沒說話,一個勁兒的叩頭。 “讓咱說你啥好?”老爺子指著郭英,“你....郭老四你個濫好心的王八羔子!”罵著,又往后一仰身,“這事咱管不了,現(xiàn)在皇上當(dāng)家,是殺是剮他說了算,別找咱!” “皇爺!”郭英大急。 一朝天子一朝臣,這事要是不揭過去,始終是個大麻煩。 “滾!”老爺子又是一腳,指著郭英鼻子罵道,“你是咱最親近的人,連你也跟著咱耍心眼??。吭鄣钠饽悴恢??你要是進(jìn)宮之后,見了咱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,咱還幫你說話!” “可你非要繞這么一大圈,讓咱心里不痛快,咱能讓你痛快?” “咱大孫現(xiàn)在沒發(fā)作你們,是看咱這張老臉呢。你也不是啥精乎人,這些首尾早就該跟他說明了,何至于今天抓瞎?” “臣是想著....” “沒想到皇上這么快就整頓軍中那些破事是吧?”老爺子打斷郭英,“?你郭老四幾個腦袋?自己都一屁股屎還幫曹傻子開腚?你是他爹呀?” 說著,揮手道,“滾出宮去,你要回老家你就回,皇上愛咋弄咋弄,咱不管!” 說完,閉上眼睛不再理會。 “皇爺!”郭英卻沒動,瞅瞅老爺子,“臣錯了!臣不該瞞您!”說著,停頓片刻,“明兒臣就跟皇上奏明,該怎么罰就怎么罰?!闭f著,繼續(xù)叩首道,“請皇上看著臣那點微末的情分,讓臣留在京中,陪在皇爺您左右!” 老爺子沒吱聲,眼皮動了動。 “日后,臣就每日陪著皇爺您聽?wèi)虼颢C,種地養(yǎng)牲口!”郭英又道,“臣雖老了,可莊稼把式還沒丟...” “滾!”老爺子忽然睜眼,“滾吧!咱知道了!” ~~ 郭英后背全是冷汗,低著頭快步出宮。 剛出宮進(jìn)了自家的馬車,車廂里的人就貼上來,“四哥,妥了?” 郭英嫌棄的推開對方,“你就不能漱漱口?一張嘴跟茅廁似的?” “哈!”那人不是旁人,正是曹震,他往掌心吐口氣,然后聞了聞,“哪那么邪乎?”說著,追問道,“妥了?” “妥了!” “皇爺咋說的?” “他說知道了!” 聞言,曹震愣住,“知道了?” “皇爺說知道了,就等于沒事了!他要說就這么著吧,那才是壞事!”郭英長出一口氣,“好歹過關(guān)了,我這一身白毛汗??!”說著,橫了曹震一眼,“你他娘狗日的!” “這招你自己想的,你罵我干啥?”曹震不服,擼袖子道,“人情是欠你的,可你不能罵我??!” “擱啥還?”郭英瞪著他問道。 曹震想想,“拿命?” “滾!”郭英罵一句,長嘆一聲,“這事也算是圓滿了,軍里頭上上下下,誰也不至于掉腦袋!” 這事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皇帝要是真較真追查,那就是一窩一窩的。他們這些淮西勛貴當(dāng)初手下的人,幾乎都不能幸免。 “要么說還是四哥你仗義!”曹震豎起大拇指。 “去你奶奶的!”郭英又罵一句。 ~~ 永安宮里,老爺子從椅子上站起身,緩緩朝床榻走去。 “哈!”走到半路,忽然一笑。 “您這是?”樸不成不解問道。 “咱今天才發(fā)現(xiàn),郭老四那王八羔子還挺能演!”老爺子笑道,“也難為他了,一肚子壞水竟是忍了這么多年!裝傻充愣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