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不是想讓我跟你一起洗？月棠呼嚕了一把她的頭, 問道。

    容語想到什么, 連忙后退兩步，然后整只兔都潛進(jìn)了水里, 水面咕咚咕咚冒了幾個泡泡, 然后歸于平靜。

    月棠眼神變了一下, 起身離開。她總覺得自己的兔子跟以前不一樣了，但說不出哪里不對。

    是她太嚴(yán)厲了嗎？

    月棠腦中閃過一些東西，但快到根本抓不住, 她頭痛欲裂，眼中月華忽明忽滅。

    我忘記了什么嗎？喃喃一句, 月棠眼中的月華不再閃爍, 她回頭看容語一眼, 然后走進(jìn)殿中。

    容語把自己壓在水下, 只有這樣她才能靜下心來。往事一幕幕浮現(xiàn)，她的淚跟池水混合在一起，消失無蹤。

    月棠能夠活下來是一件開心的事，為什么看到她清冷的眼神又這么難過呢？

    容語從水里出來，在池水的洗滌下化為人身，她靠在池邊，努力壓抑著沉悶的心情，雙眼緊閉，睫毛翕動，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下。

    良久之后，她睜開眼睛，眼里多了幾分釋然和堅定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這種結(jié)局，是她跟月棠最好的歸宿了。

    沒有人員傷亡，大家各自回了走上正軌，意識犧牲了點愛情而已，不痛不癢。

    一點都不痛。

    容語努力露出笑容，伸手拍了拍臉，為自己加油打氣一句之后，走出了碧波池。

    腳剛一觸到地面，瑩潤飽滿的腳趾變成了爪子，沒有任何預(yù)兆，她又重新成了一只兔子。

    這是她曾答應(yīng)西王母殿下的，如果月棠再次成為月神，那她永遠(yuǎn)是她懷里的兔子，一輩子做她的靈寵。

    天色已晚，光線暗下來之后，廣寒宮發(fā)生了些許變化。原本暗淡的月亮重新發(fā)出光芒，桂樹也變得金燦燦的，桂花開遍枝頭，偶爾有一兩朵會隨風(fēng)飄落。

    容語剛走進(jìn)后院，就被一朵桂花迷住了眼睛，她搖了搖頭，把臉上的桂花搖下來，叼著它蹦跶到月棠面前。

    月棠自然的伸手，容語便把那花放在了她手心。

    送給我的？

    聽到熟悉的對話，容語差點掉下淚來，她沒有點頭，而是走到桂樹底下，把自己埋進(jìn)了厚厚的樹葉里，裝作什么都不懂的樣子。

    月棠坐下，摩挲著手里的桂花，略帶失望地說：都幾萬年了，你怎么還不開靈智？

    容語伏在桂葉里一動不動，其實她想說，不要再期待兔子開靈智了，就一輩子讓她當(dāng)個寵物陪伴你吧。

    有了人的思想和情感之后，實在太痛了。

    丹田處又開始隱隱作痛，這次比之前更加劇烈，灼得容語看東西都模糊起來。

    小東西，過來。

    聽到月棠的聲音，容語壓下喉頭的腥甜，憑著記憶走過去，停在了她腳邊。

    想不想喝仙釀？月棠俯視著她，手里端著酒杯。

    容語記得月棠不讓她喝酒，因為怕她承受不住，剛要走開就被月棠一把撈起，放到了青玉桌上。

    雖然你這小身板不能喝太多，嘗嘗味道還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月棠用食指沾了點桃花酒，伸到容語嘴邊，含笑看著她。

    容語鬼使神差含住她的手指，將上面的的酒舔干凈，意猶未盡的放開，爪子緊緊扣著桌子，生怕月棠看出破綻。

    還想喝嗎？月棠沒察覺到什么不對，又沾了點桂花酒。

    容語知道不能這樣，可她控制不住自己，那只手曾探索了她身體的各個地方，現(xiàn)在即使不能像之前一樣親密，至少還能觸碰到。

    就這樣容語喝完了一杯桂花酒，見她還戀戀不舍，月棠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，笑道：只能喝一杯，喝多了你會醉的。

    其實容語已經(jīng)醉了，做人的時候都一杯倒，更別說現(xiàn)在是一只兔子。她盯著月棠看了許久，然后從桌子上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為了避免醉后胡言亂語，她得離主人遠(yuǎn)一點。

    月棠今天一天都覺得她奇怪，但見她只是去樹葉里打滾，沒有多想。

    或許這小東西只是暫時倦怠了待在她身邊，等她回過神來就會知道，還是主人好。

    月棠一杯接著一杯喝酒，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。

    為什么她會從天池里醒來，為什么師父不肯見她，為什么琉璃桌變成了青玉桌，為什么兔子的眼神里總藏著一股悲傷

    一個個問題壓在月棠心里，她找不到答案，只能把自己灌醉，可醉了之后為什么心里更空？自己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事？

    容語臥在桂樹底下，看著月棠一個勁的喝酒，心里沉了很多情緒，最后都?xì)w于麻木。

    她甚至連悲傷都來不及，就要用盡全力去抵抗丹田的邪火，疼到極致一口銀牙差點咬碎，硬是一點聲音也沒發(fā)出來。

    嘴唇滲出鮮血，一滴滴掉在金色的桂葉上，為夜色增添了幾分瑰麗。

    容語知道，按照自己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，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死，在此之前她一定要把該做的做了。

    就算死她也要拉著渣男賤女一起死！

    月亮慢慢降下去。卯日星君架著太陽車上班，新的一天來了。

    容語一宿沒睡，疼痛消失之后把沾染了血的葉子埋起來，銷毀證據(jù)。

    雖然她不覺得沒了情感的月棠會為了她做什么，但還是不想讓她看到這些。寵物養(yǎng)十年都會割舍不下，更何況是養(yǎng)了幾萬年的靈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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