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喝吧?！蔽艺f，然后掛了電話。

    “jiejie你要做自家烘焙了嗎，訂這么多生豆？”李子抓準(zhǔn)時機(jī)把配送單遞到我面前，還殷勤地附上了簽字筆，怕我再接一個電話似的。

    “沒這么夸張吧，這么點豆子夠我糟蹋幾次？”

    自家烘焙，這個問題我當(dāng)然不是沒有想過，這是一個目標(biāo)，只是，以我現(xiàn)在的技術(shù)，還早了點。明年吧，先挑一款小眾的豆子試試。

    “別鬧了姐，我叔都說你可以出師了?！闭f著從腰包里掏出一袋樣品，“吶，這是新進(jìn)的云南豆，我叔說還不錯給你嘗嘗，但云南的豆子賣的人還是少，你這里說不定可以?！?/br>
    “行，我試試。話說今天怎么這么晚還在送貨，快九點了都？”

    “害，下午修車去了！你這里是最后一趟，我這不是趕在你打烊之前過來了嘛！”

    “下次太晚就第二天再送，咖啡豆而已，不著急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，謝謝jiejie！那我下班嘍！”

    “嗯，拜拜。”

    今天的計劃是準(zhǔn)時打烊，然后，去接壽星回家。

    我看了看時間，還有十幾分鐘，那就試試這款云南的咖啡豆吧。馮叔是個非常細(xì)心的人，每一次送樣品過來，都是已經(jīng)放了幾天打開就能沖的。

    云南的小粒種咖啡在國際咖啡市場上已經(jīng)小有聲名了，不過總體而言暫時還算小眾，這中間有產(chǎn)量和國際價格的影響，當(dāng)然也免不了市場競爭的壓力。這款來自寶山的卡蒂姆咖啡豆，是帶有羅布斯塔基因的“混血兒”，在血統(tǒng)上似乎略遜一籌，好在云南山高水好，加上因地制宜的培育和后期處理方法，中度的烘焙很好的平衡了它的特性。

    這不是一款會給你帶來強(qiáng)烈的味蕾刺激的咖啡豆，它的口感遠(yuǎn)沒那么豐富，如果你追求復(fù)雜的風(fēng)味，它可能略顯寡淡了。但你很難有機(jī)會喝到比它更干凈的口感，干凈得像雪山的泉，像只有書的午后時光，微微的果酸，還帶了一點甜。

    很適合“書寫咖啡”。

    我把剩下的豆子都帶上了，待會回家，給千梨也嘗嘗，嗯，作為那份生日禮物的補(bǔ)償。

    這個點路上的車還很多，但不堵了，我一路順暢，下了高架，準(zhǔn)備拐進(jìn)沿江路，不出意外十分鐘之后就能到達(dá)目的地。

    但千梨等不及，打了電話過來問。

    “慕容你到哪啦？”

    我瞥一眼拐角處的路標(biāo)，“西堤二馬路出口?！?/br>
    “??？哪？什么馬路？”

    就知道……

    “十幾分鐘就到，你把房間號發(fā)給我了嗎？我等一下自己上去?！?/br>
    “好的！”

    掛了電話，微信很快就發(fā)過來了，我伸手去點手機(jī)屏幕，然后，不小心接了一個語音電話。

    竟然是Aven。

    “哈嘍。”我在心里快速換算了一下時差，凌晨五點給我打什么電話？

    對面不說話，可能信號不好，也可能我接的太快了，沒反應(yīng)過來。

    綠燈亮了，我隨著車流拐進(jìn)沿江路，右手邊就是綠道，幾米開外，江水緩慢地流過城市的燈火，觀光的船已經(jīng)停航，泊在碼頭。

    “Aven？”不是沒睡醒吧？夢游給我打的電話？

    對面還是一片寂靜，我準(zhǔn)備掛掉重新打回去的時候，她終于出聲了。

    “慕容，我爺爺走了。”

    我呼吸一窒，腦海里空白了幾秒，才漸漸反應(yīng)過來。卻只是緊緊握住方向盤，不知道該如何做答。

    不是說死亡有多么可怕，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，也不是說我有多傷心難過，生老病死，能走完這個過程的都不算不幸，尤其是，我根本連老人家一面都沒見過。

    只是，我聽得出來，Aven哭了。她抑制不住的最后兩個字的顫抖，從電話里清晰地傳過來，傳到我的耳朵里。我不是為這個死亡悲哀，我為Aven感到難過。

    在今天，在這個時候……命運又在賣弄它貧瘠的幽默感。

    但我總得說點什么來打破這可怕的沉默。

    “你還好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沒事，我只是……忍不住……”她完完全全地哭了出來，一邊抽泣一邊說：“上個星期醫(yī)生已經(jīng)宣布了結(jié)果，我已經(jīng)做好心理準(zhǔn)備了，但是，沒想到最后我還是……可能，這是一種儀式感吧……死亡的儀式感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，你說的有道理?！?/br>
    然后好長一段時間，我靜靜地聽著她一個人哭泣。

    終于有一個位置可以靠邊停車，Aven也漸漸止住了。我給千梨發(fā)信息：你Avenjiejie突然找我有點事，你們先玩著吧，我晚點到。然后調(diào)了靜音。

    千梨很快就回了：哦。

    我關(guān)了屏幕，熄了火，開窗，點了一根煙。

    大概是聽到打火機(jī)的聲音，Aven說：“我也想抽根煙，但是醫(yī)院不給?！边€帶著一點哭腔。

    “我應(yīng)該滅了它跟你共苦，還是再點一根以示同甘？”

    她苦笑，突然問：“你跟你爸和解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爺爺臨走的時候，叫我爸媽當(dāng)著他的面答應(yīng)，以后不準(zhǔn)在這件事情上為難我……”說著說著又哽咽了，緩了一會才繼續(xù)，“我有沒有跟你說過，我第一次在手臂上紋了個身，回到家，我爸氣到要給我家法伺候，結(jié)果你猜怎么著，我爺爺出來了，給了我爸一頓家法伺候……”

    我忍不住笑了一聲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一嘴苦澀。

    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