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對不起?！弊屇闳绱藶殡y。

    “慕容，”她慢慢握住我的手，聲音里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澀意，“你不用對不起。我告訴你這些，不是為了讓你說對不起，就像我煮面給你吃，也不是為了聽你說謝謝。我問你為什么的時候，也不是非讓你解釋不可，只是希望……可能如果你想傾訴的話，就不用去想要怎么開口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千梨……”我張口叫她的名字，但其實(shí)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樣的心情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，特別特別在乎你?！彼f。

    “我沒有想到你回來了，一開始我很開心，很驚喜，可是，你看起來很難過。”她漸漸紅了眼睛，突然單膝在我腳邊跪了下來，臉上露出近乎痛苦的神色，“我那么喜歡你，那么愛你，想每天都看著你對我笑，可是，你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，不知道的地方，難過成這個樣子，而我，連你為什么難過都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她緊皺著眉頭，眼睛濕漉漉的，悲傷地注視著我，那眼神里深切的自責(zé)，重得我?guī)缀醪荒艹惺堋Ｎ掖瓜卵劬?，感覺到雙手被握得有點(diǎn)痛了，卻舍不得掙開。我想告訴她，你不用這樣的，不用為了我這樣，卻又可恥地貪戀這一點(diǎn)被珍視的溫柔。

    “慕容……”她嘆息似的叫了一聲我的名字，仍然跪著，近乎虔誠地一點(diǎn)點(diǎn)把我的手拉到她的唇邊。我以為她會親一下，但是她沒有，她把下巴擱在我的手背上，輕輕地磨蹭，磨到我有點(diǎn)癢了，才突然抬起眼睛，用一種蠱惑人心的語氣，輕聲道，“慕容，我們在一起好不好？讓我照顧你。”

    慕容，我們在一起好不好，讓我照顧你……

    她要照顧我。

    這個理由聽起來，意外動人。

    然而我捫心自問，我喜歡她嗎？喜歡的呀，很難有人不喜歡她吧？可我已經(jīng)喜歡她到要跟她在一起的地步了嗎？不是的。我已經(jīng)過了那個因?yàn)橄矚g而在一起的年紀(jì)了，我不想交一個女朋友，我只想找一個愛人。

    那么我有什么資格接受她的照顧呢？她又憑什么覺得她可以照顧我呢？

    我抽回自己的手。

    “慕容！”她似乎早就預(yù)料到了，緊抓著我的手不放，表情絲毫不見急切，只露了一點(diǎn)點(diǎn)哀求，說出來的話似乎早已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，“半年，好不好？慕容，你也有那么一點(diǎn)喜歡我的對不對？那為什么不試一下在一起呢？你不需要改變什么，也不需要付出什么，只是給我一個機(jī)會，讓我離你近一點(diǎn)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這算什么？

    我用力掙扎，她越握越緊。

    “慕容！”她終于露出了決絕的神色，“半年之后，如果你……愛上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，我絕不糾纏！”

    你看，她是如此年輕，如此勇敢，如此熱烈，像我們初初相識的時候，那漫天的火焰般燃燒的木棉。

    我的荒地上，曾經(jīng)開過一朵花，已經(jīng)凋謝了，現(xiàn)在，她要為我再播一粒種子嗎？

    她說：“慕容，兩個人在一起，沒那么難的?！?/br>
    她說：“慕容，你不知道，你這個樣子，我的心疼，無以復(fù)加?！?/br>
    她說：“慕容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到木棉花開的時候吧?！蔽衣牭阶约赫f。

    她閉了嘴，直直地望著我，好像不太相信，好像在等待我的下文，一會，才粲然一笑，只回答了一個字。

    她說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第37章

    我高中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喜歡女生那次，是因?yàn)橥奚岬囊粋€女孩。她很白，眼睛很大，右耳垂到下頜角之間有一小片胎記一樣的斑痕，說話很有意思，調(diào)侃起人來沒幾個能招架得住。她性格很強(qiáng)勢，個性張揚(yáng)，但其實(shí)是一個很真誠很體貼的人。

    后來她交男朋友的事第一個告訴了我，把我介紹給他的時候說，請完慕容吃飯朋友的這一關(guān)你就算過了，你們學(xué)校有帥哥的話帶來給慕容看看吶，要很帥才行，慕容要求很高的。我說是啊，看你就知道你們學(xué)校平均水平很高，多多關(guān)照吶學(xué)長。她大笑。

    然后畢業(yè)之后各奔東西，我已經(jīng)好多年沒有聽過她的消息了。

    大二的時候我們系來了一個女的交換生，外籍華人，只在我們學(xué)校呆一年。談不上是戀愛或者交往，只是兩個有共同語言的人在一起相互陪伴了一年，一年之后，好聚好散。

    后來我喜歡上了言淺。她不喜歡我。

    然后我就遇到了簡千梨。

    當(dāng)我還是一個學(xué)生的時候，當(dāng)我還年輕的時候，我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與眾不同表現(xiàn)在別人面前，我甚至很小心翼翼地在隱藏?？赡苁且?yàn)檫€沒有遇到那個要讓全世界都知道的人，比起光明正大自由自在，我更不想自找麻煩。

    至于現(xiàn)在，其實(shí)也沒有刻意彰顯，只是不再刻意隱藏了而已。我剪了短發(fā)不過是因?yàn)?，每一次進(jìn)吧臺都要把頭發(fā)扎起來，很麻煩，沒想到后來習(xí)慣了，越剪越短，再加上我的發(fā)型師總是忍不住拿我的頭發(fā)來炫耀他的技巧，我無所謂啊，好看就行了。

    所以像那三只小麻雀一樣在我身邊嘰嘰喳喳的小可愛我遇到過很多，像上次地鐵上碰到的那位大媽一樣的愚蠢人類我也見過不少，比“惡心”更不客氣的詞我也不是沒聽過。

    我從來不是一個軟弱的人，也從來不是一個善良到以德報(bào)怨的人，應(yīng)付別人的不懷好意和惡言惡語，心情好的時候我當(dāng)他在胡說八道，心情不好的時候，我不介意浪費(fèi)點(diǎn)時間讓他明白他才是惡心的那一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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