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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雖然深受打擊,但對洗杯子這件事還是表現(xiàn)出了很大的積極性,因為這本來就是她自己要求的,說什么“拜師學藝要有誠意,端茶倒水搞衛(wèi)生這些本來就是徒弟該做的事”,自告奮勇周末過來給我當服務員,其實不就是想進我的吧臺么? 正好我想盤點一下物資準備訂貨,于是把她扔在吧臺,自己進了后面的雜物間,有客人來她會叫我的。 盤點快結束的時候,隱約聽到外面?zhèn)鱽頎巿?zhí)的聲音。我打開雜物間的門,正好聽到一句,“小朋友不懂事,就不能包容一下嗎?有沒有愛心啊你!” 循著聲音看過去,是一位帶著小朋友的女顧客,抓著小孩的手臂正在跟千梨對峙,有點咄咄逼人。千梨看上去非常生氣,卻很努力地控制著怒氣。 我快步走過去,盡量溫和地問:“怎么了?” 千梨聽到我的聲音,轉過頭看著我,動了動嘴唇,卻被客人打斷了。 “哎呀,你是老板是嗎?你說說你的員工,也太不近人情了!你們這里不是書店嗎?我?guī)鹤觼砜磿『⒆舆€不識字,所以我讓他聽聽他自己的故事書,這服務員硬是不給!還說要聽的話帶上耳機,你說小朋友的故事書哪里有耳機嘛!” 說話的是個典型的微胖的大嗓門的……姑且稱之為大嬸吧,看小孩的年紀。這番長篇大論下來,她已經(jīng)成功引起了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,相信比起小朋友的故事書,她的嘈雜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 蠻不講理型,我在心里下了結論。 拍了拍千梨的肩,我站到她身前,客氣地說:“真的很抱歉,因為有很多客人來這里就是圖個清靜,我同事也是怕打擾別人,麻煩您諒解!” 果然,講道理是行不通的?!澳銈冊趺床徽徑庖幌滦『⒆幽兀啃『⒆佑植蛔R字,不聽故事書你叫他看什么?你們這么大一家書店,服務怎么這么差?” 還真是無奇不有?。∵@位大嬸可以在我的《咖啡館奇聞異錄》里占一個獨立章節(jié)了。既然“禮”行不通,我只好出“兵”了,誰讓這是我的咖啡館呢! 正當我準備請她出去的時候,離我們最近的一位客人終于沉不住氣了。 “我還沒聽說過有哪家書店提供有聲書播放的服務,你問問在座的各位有哪位沒有被你打擾的!什么素質!”年輕人說話不留情面,“而且人家服務哪里不好了?人家兩位美女說話都客客氣氣的,就你一個人在那里無理取鬧!” 店里其他客人也開始附和,眼看著大嬸就要擼袖子踐行“動手不動口”的箴言,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,我只好放棄了到嘴的逐客令,再客氣一次:“其實我們有一些專門給小朋友準備的圖畫書,我?guī)湍靡幌?,看看小朋友喜不喜歡?好不好?” 最后一句是對著小朋友說的,說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,徑自走到書柜邊取下一本圖畫書,彎下身子問跟過來的小朋友,“好多小動物的,想不想看?” 這書還是言謹留下的呢,還有另外十幾本,雖然畫風跟我的書柜格格不入,但我一直沒有清理掉,今天終于派上大用場了。 “想!”小朋友興奮地回答,我隨手打開一頁,把書遞給他,馬上就引來他一聲驚嘆,“哇,狐貍!” 大嬸走過來,看到自己兒子這么喜歡,雖然神色還是有點不依不撓,但也終于消停了。 我走回吧臺,經(jīng)過剛剛那位仗義執(zhí)言的小伙子身邊,微笑著點頭輕輕說了一聲“謝謝”,然后走到千梨面前。 從我跟大嬸說第一句話開始,她就沒有試圖說過什么,只是乖順地站在旁邊聽著,一張小臉沉得跟鐵似的。 我無聲地扯了扯嘴角,握著她的肩把她帶進雜物間。 “我沒有態(tài)度很差,我一開始……”她有點著急辯解。 “我知道,”我打斷她,“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,我知道你是什么態(tài)度?!?/br> “嗯?!彼滩蛔×髀冻鲆稽c委屈了,咬咬唇,垂下眼睛不說話。 我輕笑一聲,“現(xiàn)在知道服務員不好當了吧?” 我本意是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把這一頁揭過去,沒想到她反而更認真了起來,“是我處理的方式不夠好,我以后會注意的。” 唉,我想,這就是隔壁班的學生和別人家的孩子了吧。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,“真把自己當我這里的服務員了?嗯?” 她一臉無辜又充滿希冀地看著我,好像在等我說更多的話來安慰她一樣,我只好繼續(xù):“這個還不算離譜的你信不信?我開店這么多年,見過的奇葩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可能比你見過的活人還多?!?/br> 她瞪了我一眼,“騙小孩呢!” 我笑,“見多了你就生氣不起來了,只覺得好笑,像看喜劇片一樣。改天挑幾個經(jīng)典的跟你說,我都準備出書了。 “真的?” “假的?!?/br> “其實我覺得出書這個想法不錯誒!就叫《咖啡館奇葩錄》,或者《咖啡館之旅奇葩篇》《咖啡館事件之奇葩出沒》肯定暢銷!”某人徹底恢復正常了。 “趕緊出去招呼客人!”我往外推她,“對了,剛剛幫你說話那位客人,給他免單?!?/br> “哦。” 接下來一整天都沒有再發(fā)生什么意外,畢竟,無理取鬧的客人并不是真的像我說的那么多。 晚上八點之后店里已經(jīng)沒有客人了,路上也是行人罕見,因為下了一點小雨,又冷又濕的。每當這個時候,我都特別想念有意式咖啡機的日子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