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3.樹上有一只貓(完結(jié)章)
“喬溪,別睡了?!狈界屏艘话雅吭谧雷由系膯滔f,“我要去幫他們搬教材,你去不去?” 喬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強烈的陽光刺得她很快又閉上,恍惚間察覺到方琮正在收拾東西,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少。 緩了好一會兒,她徹底清醒了。 “喬溪,醒了沒?去不去?”方琮額頭出了一層汗,碎發(fā)貼在耳邊。 “方琮?” 喬溪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方琮——利落的馬尾,耳邊的碎發(fā),手里攥著根筆,松松垮垮的校服。 “怎么了?” 方琮覺得喬溪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,像是很久沒見一樣,上次她十年沒回家鄉(xiāng)的二爺見到她也是這個表情。 喬溪左右環(huán)顧,張著嘴把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都看了一遍,最后視線回到方琮臉上。 “……方琮,我在做夢嗎?”喬溪身體的血液都在倒流,無數(shù)的記憶在腦內(nèi)互相拉扯,一時分不清哪部分才是具有邏輯的現(xiàn)實。 “我回到了高,高……” 她磕磕絆絆地說不完一整個句子。 “高什么?”看著喬溪一系列莫名的反應(yīng),方琮說出結(jié)論:“喬溪,你睡懵了?!?/br> 喬溪捏了捏臉,痛感遲鈍。 “不,我沒睡懵?!?/br> 她在做夢。 “你不去搬教材的話就幫我去超市買包薯片,我要黃瓜味的?!?/br> “啊,好?!眴滔嗣约汉箢i,摸到了一手的汗。 “還有,”方琮剛踏了一只腳出教室,回過頭對喬溪說,“等下去禮堂集合,開學(xué)典禮?!?/br> 喬溪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,時針指向早上十點,大課間的時間。 她和方琮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,教室在離學(xué)校超市最遠的那一棟教學(xué)樓里。 她竟然在這個夢境里回到了高一剛開學(xué)的那一天。 “快醒醒?!?/br> 喬溪使勁地掐著自己大腿,除了不明顯的痛感之外,什么也沒發(fā)生。 她被暫時困在了這個“清醒夢”里,唯一脫困的方法是等待現(xiàn)實中的她睡醒。 教室向陽的窗戶都拉著窗簾,窗戶邊的地板上游蕩著金色的光斑,走廊的瓷磚被烈日曬的發(fā)燙,仿佛能把人的皮rou燙傷。 夢境簡直一比一還原著喬溪的記憶,連教室里那常年出問題的空調(diào)都如此寫實。 走廊空蕩蕩的,一個人也沒有,剛離開的方琮仿佛憑空消失了般,教學(xué)樓下并沒有她的身影。 喬溪一步步走在寂靜的教學(xué)樓內(nèi),直到她來到二樓的走廊時,盛夏的上午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(fēng)。 走廊外李子樹的滿冠樹葉沙沙作響,獵獵風(fēng)聲中傳來一聲貓叫。 喬溪循聲望去,看見了樹葉遮擋中蹲著一只白貓,懶洋洋地躺在粗壯的樹干上,專心地曬著太陽把玩一條領(lǐng)帶。 喬溪認出了那是男生夏季校服的配飾。 “小貓?!?/br> 樓下出現(xiàn)了一個人的聲音。 喬溪探出頭看下去,看見了一個男生,不過她看不清那人的五官。 無論怎么努力,就是看不清。 但她偏偏能看清男生敞開的領(lǐng)口。 “小貓?!蹦猩纸辛艘宦?,仰頭看著樹干上的小貓,“快下來。” 男生攤開的掌心放著零食,另一只手拿了厚厚一迭資料。 他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烈日的溫度,安靜地站在樹下,等待著小貓走近他。 “同學(xué),開學(xué)典禮就要開始了,”喬溪沒忍住提醒道,“你領(lǐng)帶一時半會可能拿不回來,不如先去禮堂?!?/br> 不知是不是喬溪的聲音驚擾到了小貓,小貓翻了個身,飛快地順著樹干爬到地面,小跑著來到了男生的腳邊。 不過那條領(lǐng)帶并沒有被它順勢帶下去,而是無依無靠地懸掛在樹干上,隨著風(fēng)左右飄蕩。 男生將手里的零食喂給小貓,抬頭看向喬溪的方向。 她說的沒錯,領(lǐng)帶的確拿不回來了。 即使在夢里,喬溪也能感覺到男生一點也不著急。 “你不也沒去嗎?”男生慢悠悠地反問她。 “我馬上就去?!眴滔岣咭袅?,“我五分鐘就能跑過去?!?/br> 小貓吃完了男生手里的零食,彎下腦袋蹭著男生的掌心。 “是嗎,”男生看了眼腕表,對喬溪說:“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到五分鐘了?!?/br> 末了他聲音帶了一絲笑意,“你可能需要再跑快一點?!?/br> 喬溪心里暗叫不好,撥開雙腿奔下樓梯,灌滿風(fēng)的衣擺從背后看就像一個剛剛啟程的小帆船。 在樓梯拐角處她的速度太快,差點沒剎住車將自己硬生生甩出去。 跑到樓下,那個男生依舊不慌不忙地待在原地,蹲在樹下一下一下地摸著小貓的腦袋。 逆著光,喬溪什么也看不清,只顧著往前跑,經(jīng)過男生身邊時她聽見他慢條斯理地開口。 “同學(xué),方向錯了,禮堂在右邊?!?/br> / 清晨天蒙蒙亮?xí)r,喬溪終于從夢中醒來,睜著眼愣了好一會兒,漸漸拼湊出零星的夢境碎片。 有些不可思議地回憶著夢里的場景。 裴敘察覺到懷里人的動靜,用被子把她裹得更緊,閉著眼悶聲問:“怎么醒這么早?” “裴敘,”喬溪驚訝道,“我剛剛夢見了我高一的時候?!?/br> “嗯……夢見了什么?” “夢見了高一的開學(xué)典禮,方琮讓我去買黃瓜味的薯片,還夢見了一個男生?!?/br> “男生?”裴敘睜開眼。 “他領(lǐng)帶被一只小貓給帶到樹上去了,他待在樹下等著喂那只小貓零食?!?/br> 喬溪往上躺了躺,讓自己視線與裴敘平行,“我讓他快些去禮堂,免得在典禮上遲到,那個人卻一點也不著急。” “然后呢?” “然后我就自己往禮堂跑了。” 裴敘眼底仍有淺淺的困意,抓住喬溪伸出被子外的手放回被窩里,“你是不是漏說了什么?” 喬溪看著裴敘,疑惑道:“漏了什么?” “禮堂的方向,你跑反了。” 裴敘說的輕描淡寫,面前喬溪的瞳孔卻猛地放大,立馬撐起身,俯身看著他問:“你怎么知道的?難不成……” 她的猜想還沒說完便被裴敘拉回了懷里。 裴敘用掌心測了下她的體溫,自言自語道:“沒有發(fā)燒,可能是睡懵了?!?/br> “我沒有睡懵?!眴滔獟昝撻_裴敘的手。 裴敘嘆了口氣,翻身將喬溪壓在身下,低頭看著她說:“你是真覺得那是夢?” “嗯?” 喬溪更加迷惑了。 這下輪到裴敘茫然了,他不解地問:“喬溪,在你記憶里,我們倆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?” “我去找你要漫畫的時候?”喬溪試探著說了一個答案。 “你再好好想想。” “再好好……想……”喬溪說著說著,腦海中男生模糊的五官慢慢清晰,與眼前的人重迭在了一起。 “想起來了嗎?” “想起來了,”喬溪恍然大悟道,“原來是你。” “喬溪,我高一的時候?qū)δ銇碚f是透明人嗎?”裴敘問得認真,“你還真是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?!?/br> 喬溪悄悄否認:那倒不至于,雖然印象不多,名字還是有所耳聞的。 “你那天是怎么趕到禮堂的,沒有遲到嗎?” 到頭來,喬溪最在乎這個問題。 裴敘哭笑不得,“我是新生代表,那天我在樹下等老師。” “這樣啊?!眴滔嗔巳嗄X門。 對了,她記起來了。 高一盛夏的開學(xué)典禮。 偌大的禮堂,坐滿了全校的師生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面演講臺,等待著新生代表發(fā)言。 陽光透過天窗橫在喬溪的視野中間,她踮起腳,伸出脖子看了看身后的大門,遲遲不見有人闖入的身影。 喂貓的人似乎沒有來。 喬溪扭過頭跟方琮說了這件事,惹得方琮一直憋笑。 她看著方琮想笑不能笑的樣子,自己也抑制不住嘴角,咬著下唇低下頭。 “方琮喬溪,你們倆給我認真點?!卑嘀魅巫⒁獾搅藘扇说男幼?,低聲呵斥道。 被抓包后的兩人立馬恢復(fù)正經(jīng),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,抬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前面。 新生代表走上臺的瞬間,四周爆發(fā)出熱烈的掌聲。 “喬溪,臺上的那個人也沒有系領(lǐng)帶,”方琮悄聲說,“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吧?” 喬溪一邊鼓掌一邊好奇地看向演講臺。 可惜從她的方向望過去,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光暈。 “他叫什么?”喬溪指著臺上問。 方琮剛想開口,被話筒的聲音打斷。 “老師們同學(xué)們好,我是來自高一十七班的裴敘——” 裴敘。 喬溪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,覺得聲音有些耳熟,好像剛剛在哪里聽過。 陽光燦爛的禮堂里,不知從哪里吹來了一縷風(fēng),吹得喬溪鼻尖發(fā)癢。 然后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。 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