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7、

    再怎么逃跑，黑暗精靈的體力都是有限的，維希沒辦法使用黑霧，只能純靠體力支撐，連可因都發(fā)現(xiàn)他逐漸體力不支了。

    整座城市空曠得可怕，仿佛永遠也跑不到盡頭，維希扛著她爬上一座鐘樓，這里算是很高的建筑了，蝎子一時半會上不來。

    可因給他順著氣，鐘樓臺階很高，他還想辦法把樓梯中間的一段摧毀了，防止蝎子們爬上來，同時也消耗了他不少體力，他勉強平復(fù)了呼吸，又說：“我去看看原來的門是不是還開著，這里暫時很安全，等我回來?！?/br>
    沉悶的鐘擺突然啟動，生銹的老舊器械重新轉(zhuǎn)動，厚重悠長的整點鐘聲不緊不慢地響起，如此近的距離，她感覺天靈蓋都有回響了，捂著耳朵嗯了一聲。

    鐘聲響的時機過于巧合，還是在他們進入之后，怎么想都很怪異。

    維希把她安頓好就原路返回了，她是個累贅，帶上她回去只會被蝎子群圍攻，她深知這一點，老老實實地在鐘樓頂?shù)却?/br>
    懷里還抱著那顆頭顱，她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攀上屋頂，熟練地在高處快速移動，像只暗夜中身手矯健的黑貓，不一會就消失在自己視野里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時候才能再說話呢？”可因捧著他自言自語，“我一個人好害怕?！?/br>
    也許是她的期待起了作用，除了蝎子群熙熙攘攘的硬殼摩擦聲，她聽到了第二個聲音。

    “異種？人類？你選哪個。”頭顱突然口吐人言。

    可因早被嚇過一次，震驚了一下后，這次很快回過神來：“??？”

    “異種，人類，你選哪個?！彼Z氣沒有起伏地重復(fù)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算什么，異種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他沉默地閉上嘴巴。

    “如果非要選的話，我選異種?！彼肓讼?，解釋說，“因為我不怎么喜歡人類?！?/br>
    雖然同為人類，但他們會強迫她做不喜歡做的事情，也不會顧及她的情緒，她在他們眼里只是一個用來發(fā)泄的道具……說來諷刺，反倒是她遇到的非人類們對她很好，她在這里很開心。

    在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后，頭顱又說話了。

    “我們心軟的同類都死去了。”他開口的語調(diào)像個機械，“只留下被詛咒的我，一個沒有柔軟身軀的我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的身軀呢？”

    “在這里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？”

    “這里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你不清楚具體位置？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看來米迪亞說的沒錯，這顆頭顱確實是從這里挖出來的，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身軀的位置，她也沒辦法幫他，她不能亂跑，維希還沒回來。

    “這里不安全。”他轉(zhuǎn)移話題，“你該離開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還不能離開?！彼f。

    “不離開，就會死。”

    可因抱起他站在鐘樓邊緣往下看，把他舉到外面去：“你看，我根本離不開這里?！?/br>
    挨挨擠擠的蝎子群多如螞蟻，將鐘樓團團圍住，它們嗅到她的味道，卻上不來，無頭蒼蠅一樣在這附近打轉(zhuǎn)。她觀察了一下，距離最近的屋頂她跳不過去，萬一掉了下去，那就正好給蝎子們送餐了。

    “還好沒有會爬會飛的蟲子?！彼洁炝艘痪?。

    “沒關(guān)系?！彼f，“人類，沒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可因又探出去看了看勾子尾巴翹的高高的蝎子，拼命搖頭：“我不敢?！?/br>
    長久的鐘聲沉寂了。

    她默默數(shù)了一下，大概是響了十二聲，鐘聲間隔很長，拖長了每一次的時間，就在最后一聲的尾音徹底停止的時候，頭頂?shù)奶摷偬炜胀蝗话l(fā)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。

    可因：?。?/br>
    怎么頭頂也開始裂了！

    頭顱趁機提醒：“離開?！?/br>
    鐘樓是很高很高的建筑，她在鐘樓頂，如果腦袋頂上的石頭砸下來，她就是第一個被壓扁的?？梢蚧帕耍龥]等來維希，不知道該怎么做。

    是繼續(xù)等，還是聽頭顱的先跑？

    本就不聰明的腦瓜努力轉(zhuǎn)了兩圈，頭頂?shù)奶炜沼职l(fā)出令人牙酸的聲音，像是在催促她做決定，可因艱難地看了看下面，又瞅了瞅最近的屋頂，咬牙拎起裙擺往樓梯下方跑去。

    先找個距離其他屋頂最近的窗戶跳出去看看，不能和蝎子接觸，也不能讓維?；貋碚也坏剿荒芘赖狡渌陌孔游蓓斏先?。

    “沒用的。”那顆腦袋冷靜地說，“屋頂，沒用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說該怎么辦？”可因急了，胡亂地尋求幫助，“你是這里出來的，總不會不知道吧？”

    “下去?！彼忠淮沃甘?，“人類，沒關(guān)系?！?/br>
    她都爬到鐘樓窗戶上了，老舊的玻璃早已碎裂，邊緣有鋒利的殘片，她比劃了一下距離，覺得自己跳過去的生存機會比下去被蝎子咬來的大。

    鉆出窗戶的時候，不出意外皮膚被碎玻璃劃傷，她的身體很脆弱，一點傷口就能嘩啦啦地流血，看起來很慘的樣子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、不聽話？”

    他聽上去很疑惑，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人類不聽自己的勸告，他好像不知道蝎子是危險生物，認定了它們不會傷害她。

    可因本能地怕這些東西，寧愿去跳房頂也不想和一群蝎子拼，更何況它們還圍著自己轉(zhuǎn)圈——就像等待餌食落下的魚群。

    “我不太想和它們接觸?！彼@么解釋。

    頭顱非常疑慮，但還是什么都沒說。

    天空又往下落了一段距離，零落的石塊砸在鐘樓上，她做好了心理準(zhǔn)備，蹲下身，深吸一口氣，腳下用力一蹬，在半空中盡量圈緊身體，減小阻力，帶著頭顱重重砸在下方的屋頂上。

    灰頭土臉滾了幾圈，她死死扒住瓦片不讓自己從斜坡上摔下去，手臂上的皮膚還在流血，很痛，摔下來更痛，但是她離掉落的天花板的距離拉大了，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維希過來。

    “你遲早要下去的。”他被悶在她懷里說。

    “那就看看是誰先到。”她回答。

    頭顱沉睡太久，思維不怎么靈活，沒聽出她話里的不快，銀白的瞳仁四下觀察了幾圈，覺得她不下去是無法離開這里的。

    蝎子是人類圈養(yǎng)的食物，她來到這里，它們很高興，幾百年來沒有人類出現(xiàn)了，她的氣味讓它們十分興奮，就像圈養(yǎng)的雞仔對飼主的天然簇擁反應(yīng)那樣，他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愿意接近這些雞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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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本來是想寫成蟑螂的，但是想想就難受，就改成蝎子了。都是硬殼動物，都能吃，高蛋白嘎嘣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