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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而哈尚書奔走了一日,才被人親近人吞吞吐吐告知:要不您回家問問自家夫人呢? 石而哈:?? 再問旁人就不肯說了:親不間疏,這自家人的事兒,讓人自家說去吧。 石而哈回府先提了后宅的丫鬟來質(zhì)問,近來夫人可做了些什么。貼身的丫鬟熬不住老爺?shù)膯枺缓谜f了。石而哈這才知道,自己叫妻子背刺了。 他再去逼問覺羅氏:“我不曾將公務說與你聽,你是怎么知道這件事兒的?”他能做尚書也不是個蠢的,皇上自行改了冊文,要冷處理這件事,自是不愿起流言蜚語的圣意。 石而哈當日沒審出這員外郎的冊文疏漏來,本就負個領導責任,他怎么會把這件事特意說給夫人聽,錯上加錯。 覺羅氏被逼問不過,只好說了實話:“原是臘月里有幾日,我見老爺總是發(fā)愁嘆氣,坐臥不安的,就逼問了跟著老爺?shù)男P,知道老爺是在寫請罪的折子……” 石而哈簡直不可置信:“你竟然敢去前頭書房翻我呈給圣上的折子?” 覺羅氏只好道:“老爺?shù)恼圩泳头旁谧郎希植辉湘i。我……帶人去給老爺送書房的鋪蓋,路過就瞧了一眼?!?/br> 要不是冬天天冷,氣溫令人冷靜,石而哈險些就被氣的頭頂冒煙。 既然說到這份上,覺羅氏反而直接委屈哭道:“那宮里的瓜爾佳氏,簡直是跟咱們家犯沖!我meimei,原本好生做著年家的一等公夫人,有個做貴妃的小姑子??勺源蛉昵斑@信妃進宮,先是貴妃娘娘降位失寵,接著就是年家出事,連我meimei都只能和離歸家,日日以淚洗面。我娘家輔國公府在京中也抬不起頭來,老爺這正經(jīng)女婿都不肯多上門走動。” “如今她又來害老爺了!那多尋常的幾個字,禮部員外郎擬就擬了,皇上偏就偏心,挑出來不許用,免得這幾個字刻在冊文上,將來牽連他的信妃!還得老爺膽戰(zhàn)心驚上請罪折子。咱們一家都叫她害死算了!” 石而哈是個標準士大夫,夫人又是宗親貴女,這么多年來,兩人雖不算情投意合也算相敬如賓,但現(xiàn)在他實在忍不住了厲聲惱道:“害我的哪里是宮里的娘娘,分明是你!”然后也懶得跟糊涂的夫人解釋什么朝中局勢與自身為官的艱難,只覺得心灰意冷:“行了,你收拾東西吧?!?/br> 覺羅氏不明所以,還準備大哭:“老爺難道要休了我不成?” 石而哈則淡淡道:“夫妻多年,又有子女,怎至于休妻?是圣命已下,二月里我就要往貴州任布政使了,夫人自然是要隨行的?!?/br> 覺羅氏懵了。 別說一向以艱苦著稱的西北或是云貴,在覺羅氏眼里,只要離了京城就算讓她去江南等地,都是吃苦! 于是從初五到初十,覺羅氏拜訪了怡親王府好幾次,就是想從怡親王這里求情。 十三福晉道:“我也聽聞過她在四公主周歲時說的胡話,本不想見她,可她偏不肯走——到底是覺羅氏,便只得見了見,但爺放心,我沒有應承什么?!?/br> 十三爺一笑:“我自是放心的?!?/br> 又感慨道:“石而哈也是可憐。據(jù)我看著,他還算個本分的官兒,偏生沒管好內(nèi)宅?!?/br> 石而哈是年羹堯正經(jīng)的連襟??删退氵@樣近的親戚關系,年羹堯倒臺皇上都沒加以連坐,依舊用著還于去歲提了禮部尚書,可見石而哈做官是稱職的,實沒想到最大的跟頭就栽在他不在意的內(nèi)宅身上。 想到這里,怡親王起手親自給福晉倒了一杯酒,敬福晉道:“自打皇兄登基,我在府里的日子越發(fā)少了,里外都是福晉照管著,這些年宮里誥命們的應酬周旋,全累了你了?!闭羌艺瑹o憂,十三爺才能全心撲在朝政上。 十三福晉從十三爺給她倒酒的時候,就有些害羞,等十三爺敬她的時候,更是臉都紅透了。 彼此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十來年,福晉自是知道十三爺對她的信任和情分,原也以為這些話不必說出口??芍钡秸媛犜诙淅铮牭竭@最重要的人對自己多年辛苦cao持的肯定,才知道并不是彼此心領神會就夠了。 其實她心里一直期盼著,深刻的渴望著來自夫君這樣堅定的肯定。 與此同時,在永和宮的皇上是類似的心境。 他是正月十一才騰出空來,消消停停往永和宮用一頓膳。 過年這會兒,是宗親們給皇上請安的最好機會:京中這么多宗親府邸,多得是家里孩子沒有差事,親事沒有著落的。 工作和結婚,現(xiàn)代年輕人的兩大問題,在古代所有家長眼里也是這樣:非得看著孩子定了親事謀了差事,才覺得自己父母責任盡到了,在這個孩子身上的心算是可以放下了。 宗親們大半沒有實權——皇上的性情,跟任人唯親四個字正好反著,他不喜歡用這些出身好的宗親,倒更愿意用李衛(wèi)等新提拔上來的能干能吃苦的草根階級。 因沒有實權,這些宗親平時面圣的緣故就不多。 這會子終于到了過年,宗親們趕緊趁機走起了這天下獨一無二的親戚,邊給皇上請安,邊說起自家艱難,請皇上照顧。 大清開國已歷幾代皇帝,這宗親也呈指數(shù)增長。 饒是皇上,都應付的一個頭兩個大:他嚴厲的名聲在外,等閑宗親也不敢來撞金鐘,這也就代表,來的都是‘實在親戚’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