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笑呵呵道：“娘娘別看奴婢這殘軀，其實除了走動比旁人慢些，別的什么都不比別人差！既然到了這宮里，還請娘娘有吩咐只管說，別叫奴婢愧對了太后娘娘多年恩典。”

    姜恒看著她，就想起之前看過的一些身殘志堅的事跡。于嬤嬤絕對就是那種手沒有了我就會用腳練字，爭取腳寫的也比別人手好的人。

    是姜恒真正欽佩的英雄主義：哪怕被生活暴擊，被命運磨礪，也仍然樂觀的面對生活。

    這樣永遠(yuǎn)堅強明快的人，是能帶給身邊人很安心依靠感的。

    永和宮確實因于嬤嬤的到來，因她的心性和態(tài)度，因她井井有條富有經(jīng)驗的安排而整個安定下來，那種臨沸的開水一樣咕嘟嘟冒泡的不穩(wěn)已經(jīng)消失。

    姜恒也迅速找到了跟于嬤嬤相處的方式：在精神上就把她當(dāng)成正常人，不要當(dāng)成腿廢了的人處處言語提醒她‘嬤嬤跟別人不一樣，嬤嬤快別動了，嬤嬤這事兒用不著您’。姜恒特意囑咐了秋雪等人，這樣的話在永和宮不要提起。

    而于嬤嬤也很快順利上崗。她并不插手永和宮的財政人事宮務(wù)，只把姜恒的日常生活注意事項打理的明明白白。

    每天姜恒去跟皇后請安那半個時辰，于嬤嬤還會趁機給剩下的宮人開集體小課堂，來宣講宮里有孕嬪妃的各種忌諱。

    這日姜恒帶著秋雪秋霜回來的時候，就見前院樹蔭下，永和宮剩下的所有人都在排排坐聽課。

    姜恒也就沒出聲，站在廊下聽了一會兒。

    于嬤嬤手里正拿了一盒普通的宮人用的油膏面脂。

    宮人用的面脂，并不會像宮妃用的面脂那么精細(xì)，用黃芪、桃花、細(xì)辛等養(yǎng)顏草藥合著牛髓油、杏仁油或其余等上等油脂做的膏凝雪瑩的珍品。

    宮人所用面脂基本上就是普普通通豬油膏煉成的。

    所以宮人們夏天一般都不涂面脂了，洗把臉就算了，沒必要糊上一臉的油。

    但這樣的面脂，冬天卻是必不可少的，否則臉和手很容易凍裂留下傷痕。

    于嬤嬤已經(jīng)未雨綢繆到了冬日：“方才咱們講了夏日點著各種香料的忌諱，這會子再說說面脂與日用的手油——宮中有不少加了各色香藥的面脂供給。但從現(xiàn)在起，永和宮中人領(lǐng)用面脂，就都得用這種最尋常的，不要用帶任何香氣的。女子有孕體質(zhì)說不得會有變化，從前碰了無事的香料藥粉，或許現(xiàn)在一碰就會不適。”

    宮女的份例也分三六九等。

    永和宮現(xiàn)有體面，內(nèi)務(wù)府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是祖?zhèn)鞯?。如今永和宮的宮人去領(lǐng)用東西，肯定是質(zhì)量高的。

    加了各色香粉的面脂肯定比最普通的要稀罕些，內(nèi)務(wù)府也常拿來做人情。比如秋雪等人現(xiàn)用的東西，雖說規(guī)制仍是宮女的，但論內(nèi)里精細(xì)程度，想來不比宮中尋常的答應(yīng)官女子差。

    于嬤嬤就正在從小處禁絕這種‘稀罕’，也是杜絕外頭人借用這種‘稀罕’。

    鼻子最靈的香料大師，也未必能分出混合在油脂里的細(xì)微有礙的香料。

    索性不要冒險，所有人回歸最樸素尋常之物。

    秋雪扶著姜恒站在廊下，就道：“于嬤嬤著實心細(xì)，如今娘娘用的所有面脂胭脂，早都已經(jīng)換過了。”內(nèi)務(wù)府一直都有專門為有孕嬪妃準(zhǔn)備的無添加胭脂水粉。

    這點不光于嬤嬤想得到，秋雪等人也想的到。

    但于嬤嬤這種心細(xì)到覆蓋全宮，將所有可能有不妥的香氣禁絕的仔細(xì)，旁人就實在不如。

    在一盒面脂上這樣小心。

    管中窺豹，就知道她在衣食住行的大事兒上多謹(jǐn)慎了。

    整個永和宮的所有日用品，都被于嬤嬤像犁地似的刨了一遍。

    姜恒原想著，這孩子也不是第一天有了，已經(jīng)一個多月了。孩子既然能安穩(wěn)呆在肚子里一個多月，應(yīng)當(dāng)說明這永和宮里現(xiàn)在沒有對她有害的東西吧。

    姜恒就以為于嬤嬤的舉措只是防微杜漸是防著將來，防著外頭的人。卻不想于嬤嬤還回溯，連永和宮現(xiàn)在的東西都不放過。

    于是姜恒她所有的顏料包括墨塊都被于嬤嬤暫且收走，送到太醫(yī)院鑒定去了。

    姜恒探討性提出自己的看法，她如今畫畫正上癮呢，一下子空下來真有點手癢。于嬤嬤笑呵呵道：“娘娘放心，奴婢不會管頭管腳，讓您這也不能干，那也不能干。孩子是有靈性的，額娘心情舒暢，孩子才會長得好?！?/br>
    “到時候娘娘天天想歪著不動，奴婢還要催著您干點別的呢。如今將您的畫具尤其是顏色收走，原也是為了小心：娘娘的身孕顯出來的甚早。或許是娘娘的胎像如此，也或許是這宮里有什么刺激了娘娘也說不準(zhǔn)呢，總要都查過一遍才能放心?！?/br>
    姜恒表示服氣。

    乖乖接受安排，五天后才拿回了自己的畫具。確實被沒收了幾款顏色，比如藤黃、孔雀石就被無情淘汰。甚至朱砂都被收走了。

    姜恒倒是早知道朱砂就是硫化汞，遇高溫是會有毒的。但她沒有小瞧古人的智慧，尤其是皇上要用朱筆批折子，對朱砂的安全性，當(dāng)然要求很高，因而宮中朱砂都是經(jīng)過炮制的，安全系數(shù)頗高。但就算如此，太醫(yī)院秉著再小心也不為過的心思，也沒還給永和宮朱砂顏料，只讓如意館再送鑒定過無礙的茜紅和洋紅。

    如意館來送新顏料的，正是聽聞了這個好消息，歡喜的兩天沒睡著的引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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