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朝堂看似穩(wěn)定，暗中卻多有波瀾。

    在這個時候，西北必須要穩(wěn)!

    整個邊防軍務(wù)都必須要穩(wěn)!

    皇上的左手慢慢搭上了右手大拇指的扳指，不緊不慢地轉(zhuǎn)了起來。雖然他看似十分平靜，好像只是在考校顏楚音這個遖峯小輩的功課一樣，看看他想出來的法子是不是真的絕妙，但其實真正熟悉他的人就該知道，他的內(nèi)心并不平靜。

    顏楚音還是那一副我真聰明，我怎么這么聰明的驕傲樣子：我們以史為鑒討論過換防的問題，但換防肯定是不成的。于是我說，與其這么折騰，不如直接往軍中多放幾個監(jiān)察官，明的放幾個，暗的也放幾個，怎么的都夠了。

    畢竟現(xiàn)在的順國公還是很忠心的，對于忠心的臣子，這樣的防備程度已經(jīng)夠了。如果再用別的控制手段，比如嚴(yán)格監(jiān)視他的家眷，反而失了君臣之誼。

    但后來不就想起要在民間推廣小冊子了嗎?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就是那么靈機(jī)一動，我忽然就把兩件事放在一起想了。我忽然意識到，要是幾個監(jiān)察官不夠，明的監(jiān)察官可能會被收買，暗的那些可能會背叛，總歸不能叫人徹底放心。那么嘿嘿，如果軍中的每一位士兵，如果邊境城中的每一個百姓，他們?nèi)巳硕际潜O(jiān)察官呢?總不能人人都被收買了吧?這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了。

    這聽上去真像一個孩子在異想天開。

    那要如何確保人人都能成為監(jiān)察官呢?皇上笑著問。

    很簡單，就和小冊子一樣，我們也在軍中和邊境城中發(fā)小冊子，然后每一旬或者每個月都組織他們學(xué)習(xí)小冊子。這個軍中專供小冊子的重點就兩個，一個教大家如何分辨密探，另一個教大家忠君愛國。顏楚音豎起兩根手指，想了想又豎起了第三根，若能教士兵一些戰(zhàn)場急救常識，那當(dāng)然再好不過。

    只要士兵們將忠君愛國牢記于心，他們忠的是君，愛的是國，是為君王而戰(zhàn)，為國而戰(zhàn)，為百姓而戰(zhàn)，就不怕只知將軍而不知皇上這種情況的發(fā)生了。

    皇上頓時百感交集，竟是直接愣在了那里。

    其實這法子不難。

    但有用嗎?絕對有用!順國公既然是忠君愛國的，他就絕對不會反對在軍中展開這樣的教育，他甚至還會主動去推行!因為他也不想給外人可乘之機(jī)!

    自古以來都是這樣，中央朝堂擔(dān)心邊將反了。而邊將卻擔(dān)心中央朝堂擔(dān)心自己反了。在這個玉璽上刻受命于天的時代，其實哪有那么多武官想反的?

    可是，為什么在此之前，從沒人想出這樣簡單又好用的辦法來?

    大約是因為因為決策者眼中只能看到將軍和各級官員，所以他們想出來的法子要么是限制將軍的，要么就拉攏其他官員他們看不到基層士兵。

    那些最底層的士兵，在上位者眼中或許就只是一個數(shù)字而已。

    但顏楚音看到了他們。

    他視他們每一個都為有血有rou的人。既是有血有rou，那必然有心。

    第八十七章

    皇上不緊不慢地轉(zhuǎn)著扳指, 腦子里已經(jīng)想得很遠(yuǎn)。

    顏楚音這辦法源于他的靈機(jī)一動，大框架是有了，但還有很多細(xì)節(jié)需要補充?；噬暇驮谙脒@些細(xì)節(jié)。等皇上回過神來時, 便見顏楚音安靜地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皇上在心里自嘲了一句。

    他登基已有二十四載，什么大風(fēng)大浪沒見過, 本以為已將心性徹底修煉出來了，不想今日就因為音奴的靈機(jī)一動破了功, 竟然沒克制住內(nèi)心的激動。

    皇上立刻對著顏楚音夸獎起來, 夸得可實在了, 又要給他諸多的賞賜。

    顏楚音對著夸獎?wù)毡P全收，卻拒了賞賜。他今日本來就打算把私庫捐了, 哪能從舅舅手里再要東西走呢。雖然舅舅賞他的東西都從內(nèi)庫出, 不走國庫。

    舅舅政務(wù)繁忙, 我就不打擾了。我走了!顏楚音飛快地跑出了御書房。

    只要我跑得夠快, 舅舅的賞賜就追不上我!

    皇上盯著顏楚音的背影, 啞然失笑。過了好一會兒, 皇上吩咐近侍去請曹枋。這曹枋也是曹家人, 就曹錄那個曹家, 算起來應(yīng)該是曹錄的爺爺那輩的。

    人人都覺得定國公府沒落了，卻不知道曹家為皇上掌著暗中的勢力。

    曹枋是前一任的首領(lǐng)。現(xiàn)任首領(lǐng)叫曹項。首領(lǐng)的位置不世襲, 每次都是從同一輩的曹家人中選出最合適的那一個。因著曹家人丁興旺，所以可選擇的人選有很多。自從曹項能獨當(dāng)一面后, 曹枋漸漸退居幕后，主要負(fù)責(zé)培養(yǎng)新人。

    但曹項前些日子出京去了, 負(fù)責(zé)策反聞柳氏, 也就是牟羊的meimei。

    皇上便又把曹枋重新啟用了。

    曹枋很快就來了?；噬蠁枺郝犝f昨日東留園里有事發(fā)生?

    要是皇上問別的問題, 曹枋不一定能第一時間作答。畢竟他們這一股只忠于皇上的暗中勢力有別于史書上的其他特務(wù)組織, 一般情況下不會去趴人屋頂或者鉆人床底。但皇上問東留園，那不是巧了嗎，東留園是他們的大本營啊!

    說起來，東留園真是一個刺探消息的好地方。

    遵循祖訓(xùn)，曹家每一輩都人丁興旺，且男丁分家、女子出嫁時總要耗費許多錢財，所以定國公府在好些年前就需要典當(dāng)祖產(chǎn)來度日了。對此，從沒有人懷疑過。大家都覺得這確實是定國公府能做得出來的事。但東留園之所以被租賃出去，真正的原因根本不在于曹家窮，而在于這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來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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