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頁
可是他卻在獨自求生。 在那一瞬間, 賀遠章忽然意識到他究竟錯過了什么。 即便他回來了, 他陪著齊然, 他們看起來親密無間,但在少年心中,他其實早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。 賀遠章向來溫和的神情幾乎要維持不住,他心疼得厲害,顫抖著彎下腰來,抱起昏迷的少年。 少年不安地掙動,想要睜開眼卻看不清眼前的人,雨水落在他的臉上,他模模糊糊地,好似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木質(zhì)香氣。 哥哥少年哽咽著,蜷進了男人的懷抱里,你終于回來了 鉆心的疼。 十二年了,齊然早已不是當(dāng)年青澀單薄的少年模樣,可是還是齊琛,只有齊琛才會讓他露出這樣的神色。 賀遠章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,只能趁著齊然閉著眼,任由自己臉上失去了溫柔的笑意。 長久的沉默。 驕驕男人垂下眼,你們早就沒有任何關(guān)系了。 法律上的,血緣上的,他們早就沒有關(guān)系了。 這一切,早就在十幾年前,被處理得一干二凈。 齊然嘆了口氣,他沒有睜開眼,卻慢慢地,慢慢地伸手抱住身上的人。 男人的身軀熟悉而溫暖。 齊然把頭靠在賀遠章的頸側(cè),深吸了一口氣,神色漸漸平靜。 是早該結(jié)束了。 * 第二天下午,齊然約了齊琛見面。 他們在賀家的花園相見。 與齊然的沉靜從容相比,齊琛看起來倒是沒了那種一貫的淵渟岳峙,深不可測。 他了解齊然的性子,早就做好了齊然對他避而不見的準(zhǔn)備,也大致想過之后該怎么辦,可是這一次會面卻太出乎他的意料,反而讓他心里生出一些不祥的預(yù)感。 而事態(tài)也果真如此。 齊然的語氣平和而冷淡,齊先生。 我們之間就非要這么生疏嗎?齊琛的眼里露出幾分苦澀,驕驕,我寧愿你像在小世界那樣討厭我。 齊然冷靜地看著他,他往常是極愛笑的,那雙生得極好的眼眸笑起來似乎有星星墜落,可是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幽深。 他攪動著杯中的咖啡,看起來對齊琛的話沒有一點觸動,也沒有回應(yīng),你應(yīng)該知道我今天找你是為了什么。 齊琛一怔,深深地望著他。 明明兩個人的距離不過咫尺,眼前人觸手可及,可他卻仿佛看到了無法跨越的鴻溝。 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,摻雜了無數(shù)的人與事。 他挺直的脊背卸了力道,忍不住苦笑一聲,驕驕,當(dāng)初我是真的沒有辦法。 我知道,齊然看住他的眼睛,臉上沒有怨懟,而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,這不是你的錯,而是這個世界的陰差陽錯,但是我們都變了,你明白嗎? 他一字一句,仿佛早就經(jīng)過了深思熟慮,說得沒有半點停頓,我不是那個沒了哥哥就活不下去的齊驕驕,你也不再是我的哥哥。 我是啊,齊琛心里繃著的那根弦斷了,聲音啞的不成樣子,我還是你的哥哥啊,我知道我錯過了很多時間,可是我沒有辦法,我真的沒有辦法,我已經(jīng)盡力了,我只能去爭,讓你活下來 齊然嗤地笑了一聲,你知道謝涼嗎? 齊琛一怔,血色迅速從他臉上褪去。 他怎么會不知道齊然在幾個小世界的經(jīng)歷,而謝涼,想要讓齊然活下來,一手策劃了謝臣的背叛讓他渡過情劫,又算計了太多東西。 可我和他不一樣,齊琛深吸一口氣,麻木地重復(fù)了一遍,我從沒有算計你,也沒有排除異己的私心 是,齊然淡淡點頭,你沒有做這些,可是在我看來你們也并沒有什么不同。 齊琛愣住了。 他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自腳底沖入肺腑,順著血管迅速蔓延,讓他幾乎失去了呼吸的本能,可是他的視線還是緊緊地鎖住了齊然。 他在倏忽之間猛然意識到了什么。 很奇怪嗎? 齊然輕飄飄地笑了一下,因為你們都很想讓我活下去。 可是哥哥,他終于叫出了這個稱呼,卻沒了半點過去的依戀,只剩下幾分漫不經(jīng)心,我早就活膩了。 人生百態(tài),世情冷暖,他看過了,也早就活夠了。 被系統(tǒng)綁定之后,他也沒想過要活著回來,或許哪一天累了,就那樣結(jié)束了。 可是齊琛偏偏要救他。 還有晚了十三年的,真相。 齊然疲倦地嘆了口氣。 他收了方才那副嘲諷的臉色,微垂的眼眸看住齊琛,顯得平靜而認(rèn)真,你知道嗎,在說這句話之前,我是有點想報復(fù)你的,我想讓你知道你的自以為是,我不需要你的拯救,可是說出來了,我又覺得很沒意思。 哥哥,我們都變了。 他的語氣平和得像是個原諒了所有的亡者。 可不該是這樣的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