楓樹林倒塌大半，被浮在空中的魔氣來回掃蕩吞噬，平曠的大地上布滿了碎裂的石塊和凌亂焦黑的草木碎片。

    戎舟奄奄一息地倒在巨石上。

    他面如金紙，身上處處是傷，白色道袍破爛不堪，被血漬浸透，卻還是倔強(qiáng)地用手臂撐著身體，絲毫不露怯，兇狠地朝對方看去。

    蘇祗冷笑一聲，反手拔出插在胸口的利刃，真是小瞧你了!

    他狠狠一甩手，那柄鋒利的匕首哀鳴一聲，染上了濃稠的黑色魔氣，朝著戎舟激射而去。

    鏗!

    金石相撞，匕首砸落在地。

    戎舟身前，一道白色身影緩緩顯現(xiàn)。

    師尊!戎舟驚喜地叫道。

    齊然看著少年渾身傷痕，幾乎只剩一口氣撐著，卻還是因他出現(xiàn)而亮起的那雙眼睛，難得有些想要嘆息，怎么傷成這樣?

    他說著，指尖微動(dòng)，飛快地閃過幾道靈光，驅(qū)散了少年傷口上殘存的魔氣。

    戎舟的眼里像是蕩碎了星辰，愈發(fā)明亮起來。

    他顫抖著用手肘撐起身子，想去牽齊然的衣角。

    可轉(zhuǎn)眼又看到自己血跡斑斑的手心，少年遲疑了一下，終究沒敢去碰。

    齊然看得嘆了一口氣，微微俯下身，朝著他伸出手。

    戎舟猶豫著，躊躇不前，很輕地喚了聲師尊。

    齊然看著他，眼睫微垂一下，算是應(yīng)聲。

    戎舟吸了吸鼻子，用手背抹掉眼淚，朝他露出一個(gè)燦爛的笑。

    他集起身上最后一點(diǎn)靈力掐了除塵訣，又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，才小心翼翼地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地搭上齊然的手。

    可這時(shí)驟然襲來了一道魔氣。

    齊然沉下臉，拂袖揮出一道無形的氣流，與魔氣相接，發(fā)出沉悶的碰撞聲。

    他冷冷地側(cè)身望去。

    一身黑衣的蘇祗站在數(shù)丈外，手中魔氣成形，仿佛時(shí)刻要降下雷霆千鈞。

    他對上齊然冷漠的視線，唇角漫不經(jīng)心地一扯，露出一個(gè)冰冷而惡意的笑，師尊?

    他也配喊你師尊?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他的身形忽然閃動(dòng)，瞬間出現(xiàn)在了戎舟身前，魔氣化成的利刃直直朝著他的心口刺去。

    不知寒遽然出鞘，鏗地一聲格開了魔刃。

    蘇祗目色陰郁，看著齊然的雙眼一黯，手下沒有半分搖晃遲疑，再度向戎舟刺去。

    齊然手腕翻轉(zhuǎn)，劍身下壓，將他的魔氣擊散。

    他冷冷抬眼，蘇祗。

    蘇祗滯了一下，手中再度凝聚的魔氣忽地散去。

    他消瘦了許多，原本俊朗的臉逐漸露出分明的棱角，平添了幾分陰沉凌厲之氣，而那雙陰郁的眼睛則如黑暗深淵，讓人無從捉摸，望而生畏。

    可也正是這樣一雙讓無數(shù)魔修不敢直面的眼睛，望著齊然的時(shí)候只剩下了入骨的傷痛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會(huì)，終于問道：你當(dāng)真收了弟子?

    齊然目光冷淡地看著他，沒有開口。

    而這樣的態(tài)度已經(jīng)說明了一切。

    蘇祗眼里的光淡了下去，苦笑了一聲，你明明說過，此生只會(huì)有我一個(gè)弟子。

    齊然平淡地注視著他，薄唇輕動(dòng)，你也說過，此生絕不背叛師門。

    可是他們要?dú)⑽?蘇祗痛苦地朝他低吼，你明明知道的!他們想要我死!

    漫長的沉默中，兩人相對而望。

    齊然的目光始終淡漠，沒有半分情緒觸動(dòng)，無甚表情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于是蘇祗的神色也逐漸凝固，慢慢冷了下來。

    終于。

    他低下頭，嗤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你也想要我死

    齊然閉了下眼，沒有說話。

    無所謂，蘇祗滿不在乎地勾起唇，那雙血紅的眼眸逐漸被黑氣侵蝕，這世上強(qiáng)者為尊，如今師尊的修為不及我，又能拿我怎么樣?

    我的確不能拿你如何，齊然平淡地看著他，但是蘇祗

    他頓了頓，昏暗的光影映照在他的眼底，那雙凝固著冰霜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兀地一蕩，悄無聲息地隱沒了，你想再殺我一次嗎?

    蘇祗怔住了。

    他眼里的黑氣頓時(shí)褪去，愕然道：我什么時(shí)候

    說到一半，他的話音忽地止住。

    蘇祗看著白衣蹁躚的齊然，臉上露出了極其復(fù)雜的神色。

    齊然語氣很淡，看來你想起來了。

    蘇祗張了張口，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許久，眼底光影明滅不清。

    最后他握著拳，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：可是師尊也曾不止一次要置我于死地

    他喉嚨干澀，我們扯平了。

    不。

    齊然輕輕地?fù)u了搖頭，卻不再說下去，轉(zhuǎn)而握緊了手中的長劍，鋒利的劍刃緩緩指向蘇祗。

    不知寒在他手中長鳴一聲。

    蘇祗失神了一瞬，啞著嗓子說：我不會(huì)對師尊動(dòng)手。

    齊然面色寡淡，微冷的嗓音聽上去極其不近人情，但我沒有不殺你的理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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