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中校門口安安靜靜，只有四五個像她一樣的走讀生出來，不像她以前的學校，一到放學，大門兩邊扎滿了小吃攤，空氣中熏滿了油煙和食物的香氣，一路延伸到路的盡頭。學生們手里拿著炸串、關東煮，叁叁兩兩，逛著學校旁邊的小賣部、文具店、精品店，步行回家。

    不像一中，這么干凈。

    那天爸媽問她，如果有機會能轉去E城一中，她愿意去嗎。

    那時她懵懵懂懂，問了同學才知道是個很厲害的中學。她成績普通，一直在班里二十到叁十位之間浮動。

    老媽說，一中是全國都排得上號的重點，師資力量全省最強，超過一半的學生都能考上一本，里面據(jù)說還有個數(shù)學老師曾經(jīng)參與過高考出題。

    老爸說，到了那你別怕，你江叔叔有個跟你同年的兒子，也在一中。你江叔叔說了，有他在，不用擔心學校里有人欺負你。

    老媽還說，你江叔叔溫阿姨都是很好的人，碰到困難了，不要怕麻煩他們。要是缺錢了，就打電話回家。等放假了爸媽就會來接你的。

    祁棠棠聽爸媽說江叔叔是做生意的，具體做什么不清楚。放學后，江叔叔叫了司機開車來接她，她不認識這輛車，只覺得車里又軟又舒服，司機師傅開的穩(wěn)，一點都不會有暈車的感覺。

    叁十分鐘抵達，祁棠棠背著書包下了車，仰頭有些懵地望著叁層樓的歐式建筑。

    溫凝阿姨帶她熟悉房間，走到二樓，她指了一下左邊最大的那個房間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江叔叔住這個房間，你的房間在叁樓?！?/br>
    叁樓跟二樓的格局差不多，主臥對面一間空間稍小的客房，邊上隔一個衛(wèi)生間。溫凝打開門，祁棠棠一眼看到了書桌上擺放的鮮花，床單和被套是淺藍色的小碎花，應該是特地給她挑的。衣柜里的衣服也一件件掛好熨平了。

    這個房間比她自己家里住的要大很多。

    “謝謝你，溫阿姨。”

    “客氣什么，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阿姨說?！?/br>
    祁棠棠乖巧地點點頭。

    溫凝摸了摸她的腦袋，笑著說：“肚子餓不餓？洗洗手，我們下去吃飯。”溫凝又指了指旁邊的衛(wèi)生間，“阿挺他房間里有衛(wèi)生間，平常這間沒人用的?！?/br>
    阿挺？

    祁棠棠看向那扇緊閉的門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飯點過了二十分鐘，另外一個家庭成員還沒趕到。

    江志堅跟溫凝對視一眼，然后江志堅拿起桌上的手機，“接”了個電話。

    “喂，阿挺……哦，學校里有事啊……好好，那我們先吃——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少年踩著點進來了。他身材瘦長，右肩上掛著一個軍綠色的包，拖著慢步子從門口走進來，誰都沒看，那雙眼睛微垂著，透著絲絲涼意。走到一半，他突然頓下，抬眼掃了眼右邊多出來的那個人。

    “江挺！學校里有什么要緊事啊，這么晚才來！來了就快坐下，別磨磨蹭蹭的！”江志堅咳了一聲，指了指旁邊的祁棠棠，“這是棠棠，昨天跟你說過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好，我叫祁棠棠。”祁棠棠抿出一個笑容。

    江挺看著她的笑，微微扯了扯嘴角，敷衍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阿挺！”溫凝埋怨地瞪了一眼江挺。

    祁棠棠心里猜測，家里多出個人，江挺心里肯定有怨言。不能讓他們因為自己鬧矛盾，以后還是要小心，盡量不出現(xiàn)在江挺面前。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，祁棠棠特地早起了十五分鐘洗漱，避免在樓道與江挺碰上。

    昨夜，江志堅見兒子那副態(tài)度。要擱往常，他得逮著這臭小子教育上個把小時，現(xiàn)在顧忌著外人在，自己又夸下了?？?，面子上過不去，忍了下來。見兒子踩著點起床，又戳到了肺管子，忍不住斥道：“江挺！我是不是叫你今天早點的！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來不及?！苯従徸哌^來，在她旁邊坐下。

    祁棠棠默默低頭吃著早飯，努力忽視餐桌上詭異的氣氛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早上有會，等會你送棠棠去學校，知道嗎？”
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江志堅正要將第二套說辭搬出來，得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后，他的語氣便緩和了些：“棠棠就在你們班邊上，你平常多照顧著點，最近這幾天帶她學校里逛逛，熟悉熟悉環(huán)境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?/br>
    江志堅這下愣了，看兒子的表情也不像是不樂意。氣頓時消了一半，他繼續(xù)說：“棠棠剛進來，進度怕跟不上，你晚上又不上晚自習，別在外面瞎溜達，早點回家吃飯，吃完飯給棠棠補補課。”

    “嗯?！苯韧昱Ｄ?，起身看了眼慢吞吞吃著包子的祁棠棠，“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哦。”祁棠棠將包子塞進嘴里，抓起凳子上的書包，沖江志堅揮手，“叔叔再見?！闭f完便小跑著跟上江挺的步子。

    “你急什么，棠棠還沒吃完呢！”

    “沒事，叔叔，我已經(jīng)吃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棠棠，學校里有什么問題就找阿挺??！”

    門被關上，獨自對上江挺，她緊張地打了個嗝。江挺看了她一眼，邁步朝前走去。沿著別墅區(qū)旁的江岸走了十五分鐘，前方有個十字路口，兩人正要過馬路，有個老爺爺步履蹣跚地走到他們面前，緩緩倒下。

    “老爺爺，你怎么了？”祁棠棠趕緊跑上前扶他。

    旁邊的人聚集起來，幫忙打了120，還有人建議祁棠棠找找他的衣服，能不能找到家屬的電話。

    江挺在一邊扶胯站著，事不關己地望向別處。

    果然在老爺爺?shù)氖滞笊习l(fā)現(xiàn)了掛牌，打了上面的電話后，他的女兒很快就趕到了。結果他女兒來了，拽著祁棠棠硬是不讓她走，旁邊的人怎么解釋都不相信，非要等警察來了才罷休。

    祁棠棠心里著急，還連累了江挺。不好意思地對他說：“對不起啊，江挺。連累你了?！?/br>
    江挺哼了一聲，彎下腰與她平視：“祁棠棠，真行啊，第一天來就給我惹麻煩。”

    祁棠棠唰地一下臉全紅了，攥著書包帶，眼睛看著地。

    江挺看著她羞愧的樣子，低低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這種被祁棠棠蠢到的感覺。

    真是久違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