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

    ◎她到底在謝些什么◎

    姜在虞醒過來時, 在床邊看見個人影。

    恍恍惚惚的人影，就這么枯坐在床邊一條椅子上，黑發(fā)低馬尾, 皮膚很白，消瘦高挑, 腰背挺得筆直，靠在椅背上整個人散發(fā)著橘黃色的淡淡光暈。

    原來太陽已經(jīng)下山了呀。

    她睜了睜眼，視野還是有些許模糊, 那人也抬眼看了過來, 先映入眼底的是一雙茶黑色的瞳仁, 看過來的時候像是浸著一汪清冽的清泉，沁入心脾, 看得她又昏睡了過去。

    再次睜眼的時候, 床邊坐著周淑紅, 她怔怔看著心疼地給她掖被角的外婆, 晃了晃腦袋, 想分清楚這到底是夢，還是她記憶里的那一次。

    可她還是看不太清, 只知道現(xiàn)在自己面前的是外婆, 她哭著, 抱著外婆不撒手，訴說著這些年受著的委屈。

    她全都積在心里, 就為了能在這樣的夢里, 一點一點給外婆傾訴，這樣她就能被那一雙充斥著老繭的手輕輕拍著, 聽著幾聲她從小聽到大的方言腔調(diào), 也能把心里埋著的委屈全都消解出去。

    興許她說得有些多了, 還哭得委委屈屈，抽抽噎噎。

    很快，她就有些口干舌燥，想端著床邊的水喝，可水端過來后她看著在不停轉(zhuǎn)著圈的水平面，頭暈?zāi)垦Ｆ饋怼?/br>
    又一次恢復(fù)意識，她能感覺到自己靠在一個暖熱的瘦削臂彎里，溫溫帶著一點熱卻不及燙人程度的水被送到嘴邊。

    傳入耳神經(jīng)的聲音輕輕，“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，可以稍微喝熱一點的水，不會燙，放心?！?/br>
    溫潤的嗓音很讓人心安，圍繞在周圍的氣息也帶著點淡淡的清香，姜在虞也就如釋重負(fù)地喝著遞到嘴邊的水，舒服的水溫滑過喉嚨，深入小腹，讓她整個人暖和不少，像躺在軟綿綿的云朵上，還帶著點熱意。

    姜在虞喝得有些急，顧藏怕她嗆到，把水杯壓低了點，讓她可以一口一口慢著點喝。

    剛醒過來的姜在虞終于臉色好了點，之前的潮紅也褪去了不少，整個人藏在寬大的病號服里，細(xì)白的左手手腕探出來扶著水杯，看不見幾兩rou。

    “慢點喝，別太急了?！鳖櫜厝滩蛔《谥热撕韧旰笥职呀谟莘鲋康酱埠蟮恼眍^上，掖了一下被角，探了手出去摸了一下姜在虞的額頭，自己又坐回之前的椅子上，“等會清醒點就量個體溫?！?/br>
    姜在虞現(xiàn)在看起來還有些不清醒，琥珀色的眼珠子茫然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，過了好一會才像是意識到自己在醫(yī)院里一般，想伸手扶一下額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右手上吊著吊針。

    “別動！”顧藏心急說了一句，對上那一雙懵懵的雙眼后，又逼自己平和了下來，輕輕將人的手放下來，“你現(xiàn)在在醫(yī)院，之前暈過去了，還發(fā)燒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這里是校醫(yī)院，估計等這瓶吊完，你公司的人就會過來把你接到其他醫(yī)院去?！鳖櫜剌p聲細(xì)語說著，又停頓了好一會，想清楚了自己的立場才繼續(xù)開口，“以后還是別這么逞強(qiáng)了，身體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知道了。”姜在虞垂下眼簾，應(yīng)了一聲，又懵懵懂懂反問，“顧藏，我這是在做夢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做夢。”看來姜在虞人還是有點不清醒，顧藏覺得可能需要盡快把體溫量一下，她站起來拿起旁邊包裝好的一次性體溫計，拆了包裝后走到病床前，步子頓了頓，“你自己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姜在虞覺得自己還是有可能在做夢，不然她怎么會……換成了病號服，胸前還空落落的，而且她對著顧藏的視線，對方一本正經(jīng)，輕描淡寫。

    可就算是做夢，她好像也來著大姨媽。

    她覺得她再不說話，顧藏可能真的會從她領(lǐng)口把手伸進(jìn)去給她弄體溫計，她輕咬下唇急忙搖了搖頭，“我自己來就好。”

    顧藏盯著姜在虞憋得通紅的小臉一會，突然才想起一件事，她又把體溫計塞到包裝里，從柜子上拿出一包衛(wèi)生棉條，貼心地幫人把大包裝袋拆開，“還是先去廁所吧?！?/br>
    這下姜在虞臉更紅了，整個人像個紅透的大番茄，也沒再敢看顧藏，支支吾吾好一會訥訥開口，“這個，我也自己來就好?！?/br>
    顧藏步子僵了僵，把吊瓶從支架上拆下來，姜在虞這句話冒出來實在是恰當(dāng)?shù)煤埽‘?dāng)?shù)剿静恢澜谟菔鞘裁匆馑?，她只好回頭望著姜在虞裝作一臉疑惑，“什么？剛剛沒聽見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姜在虞沒說話了，只是悶著頭從床上起身，頭也不往顧藏那邊扭，剛醒來的人看起來精氣神倒是不錯。

    顧藏跟著人，一手拿著吊瓶，一手拿著衛(wèi)生棉條。

    她把衛(wèi)生棉條放在馬桶旁的洗手臺上，又把吊瓶掛在廁所支架上，抽出紙擦了擦馬桶邊，這才走出去把門關(guān)上。

    姜在虞全程沒吭聲，只在最后顧藏出去時小著聲音說了一句謝謝。

    顧藏漾著唇角，嘴上說著不用謝，心里想著你要是知道你的衣服是我給你換的，是不是一整天都要紅著臉了。

    她站在門口喊了一句，“我去房間外站著了，五分鐘后進(jìn)來，如果你提前弄完的話，可以按廁所旁邊的鈴喊我進(jìn)來?！?/br>
    然后姜在虞就聽到一串由遠(yuǎn)及近的腳步聲，等外邊傳來門聲，她這才松了繃緊在胸前的那口氣。

    顧藏向來這么貼心，貼心到像是她肚子里的小人一樣，知道她怕別人聽到聲音，就沒待在門口，而是直接出了房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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