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程修翰都沒事了，怎么他經(jīng)紀人還沒放出來？”

    第056章

    門被敲響了, 江少珩來開門的時候愣了一下，慢半拍地才喚了一聲：“爸？”

    江晟探頭看了看他房間里。酒店的房間天天有人打掃，永遠干凈地就像今天剛?cè)胱∫粯印?/br>
    “不讓我進去？”他問兒子。

    江少珩便往邊上讓了一下，江晟走了進來, 坐在了他床邊的沙發(fā)上。江少珩任由門開著, 金小敏站在酒店套房的客廳里, 朝他做了個手勢，意思是“爸爸有話跟你說”。這倒是個新鮮事, 從小到大，他幾乎回想不起來有什么單獨跟江晟相處的時間。他下意識地看了mama一眼，希望她也能加入這場對話，但是金小敏沒動，江晟在他背后說：“過來?！?/br>
    江少珩低下頭, 不怎么情愿地把門關(guān)上，拖著腳步走到江晟身邊，沒坐。

    “你mama說, 你已經(jīng)好幾天沒有出房門了。”江晟轉(zhuǎn)頭打量了一下房間，“每天窩在這兒干嘛呢？”

    江少珩猶豫了一會兒，輕聲道：“看新聞?！?/br>
    江晟的眉毛擰起來, 神色有些嚴厲：“看什么新聞？”

    江少珩就不回答了。

    上次許迪娜的事情以后, 父母什么都不肯告訴他, 他只能自己上網(wǎng)去找。他學(xué)會了辨別哪些是真的知情人，哪些只是信口開河的幫閑, 很多消息都加過碼, 而且消失得非?？? 需要隨時隨地關(guān)注, 再前后串聯(lián), 自辨真假。這比江少珩想象的更耗時間，他現(xiàn)在幾乎是一整天一整天地把心思花在這上頭。比如說，他昨天剛看到一條消息，有人拍到了他媽和不知名的中年男子在某會所吃飯，照片只在互聯(lián)網(wǎng)上存在了兩個小時就消失了，但江少珩及時保存了下來。盡管角度刁鉆，畫質(zhì)模糊，他還是辨認了出來，這人是父親的朋友，中廣聯(lián)的高官。

    他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論壇帖，標(biāo)題是《強|jian案就是煙霧彈，你們還是圖樣圖森破了》。他點進去，帖子用一種模仿童話的口吻講了山里的老虎，幫老虎干活的大灰狼，還有大灰狼的小弟小狐貍的故事。獵人想打老虎，于是找了一只小白兔，小白兔說小狐貍抹了她的油，于是獵人把小狐貍抓了起來，大灰狼傻乎乎地去救小狐貍，一起掉進了獵人的陷阱，獵人抓住了大灰狼，也就摁住了老虎的尾巴。

    他們稱呼江晟為“江郎”。不是才盡那個江郎，是幫老虎做事的江狼。母狼則是一身金毛，老虎看中母狼這身漂亮的皮，經(jīng)常把母狼叫去作陪。江少珩看到這里就退出去了，站起來臉色發(fā)白地走進衛(wèi)生間，抱著馬桶吐得昏天黑地。

    父親還看著他，等他回答，江少珩垂下眼，道：“沒看什么?！?/br>
    江晟從鼻子里“哼”了一聲，很不滿，但他沒再計較這件事。

    “下禮拜回多倫多的機票給你買好了，這兩天你可以回家去收拾一下。有空去把你meimei接回來?！苯蛇B貫地說了一串祈使句，停下來，等著江少珩回應(yīng)。江少珩一時愣在那里，他本以為江晟好歹會跟他聊兩句，但他好像根本沒有這個意愿，或者干脆是喪失了這種能力。他跟兒子說話的時候，除了審問就是命令，沒有第三種可能。

    江少珩平靜道：“我不回去?！?/br>
    江晟眉頭皺起來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姑姑還在派出所，我不放心?！?/br>
    “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來cao心，我還沒死呢！”江晟威嚴地喝了一聲，但是江少珩不為所動地直視著他的眼睛，江晟竟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，清了清嗓子，終于想起來和緩一下語氣，“你孝順姑姑是好事情，但這些事不是你現(xiàn)在能做的。你回多倫多，好好照顧meimei，讓我和你媽放心，就是盡到對家里的責(zé)任了?！?/br>
    江少珩只有沉默。

    江晟又道：“再說，你和少璴一直不上學(xué)，也不像個話。是你媽糊涂，耽誤了你們兄妹。你不愿意去讀電影學(xué)院也好，不是一直想去紐約學(xué)音樂嗎？去吧。你們倆的信托基金——”

    江少珩突然笑了一聲。

    江晟被他打斷，不快地皺起眉頭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    江少珩：“這才是你突然非要把我們送回去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江晟的臉立刻拉了下來，陰沉沉地注視著他。

    江少珩低下頭，有些話悶在他胸口，像一只生著觸手的活物，要從他的喉嚨里爬出來。他沒來得及阻止自己：“爸，錢真的那么重要嗎？”

    江晟的頭微微往后一仰，他那樣驚異地看著兒子，好像他嘴里說出來的根本就不是人能夠聽懂的語言。有那么一瞬，江晟什么都沒說得出來，好像真的被他問住了。這一點兒都不符合江晟，他可是向來以辯才著稱的。

    半晌，江晟才反問了他一句：“你在為了我給你的生活而譴責(zé)我？”

    江少珩搖了搖頭，羞恥像蛇一樣游走在他的脊梁上：“可我從來沒有要求過……”

    江晟微微提高了聲音：“那是因為我從來沒短過你的！”

    江少珩猛地閉上了嘴。這場辯論毫無意義。江少珩已經(jīng)享受了太多，導(dǎo)致他已經(jīng)失去了判斷的立場，他現(xiàn)在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只是讓他更顯得虛偽。江少珩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，他出生那一年，江晟做了一部劇。講一個窮小子一路奮斗，跟有權(quán)有勢的人做斗爭的故事。那部劇非常非常紅，紅到整整一年里電視臺幾乎看不到別的劇。江晟因此獲得了無數(shù)的獎項，后來小說版本面世，扉頁上有一句話，“給我的孩子少珩和少璴”。記者采訪的時候提及此事，江晟說，寫作的時候妻子已經(jīng)懷孕，他是帶著對兒子的期許寫下了這樣一個主角。他希望兒子長大以后，也能和這個主人公一樣，正直，勇敢，不屈不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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