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芳芝笑了笑, 把那杯燙手的茶放到了茶幾上, 又道：“戚總, 咱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, 您犯不上——我昨兒剛碰見Vi?！?/br>
    這個Vi是任望的經(jīng)紀人。戚婉最近天天都在跟他扯皮, 但是任望那邊的態(tài)度越來越堅定，他們就是沖著董翎的扛劇能力才接了這個戲，如果沒有董翎，那就純純是任望一個正當紅的去給江少爺抬轎。董翎不愿意干這事兒，任望也不愿意啊。而且照目前這個形勢，就算董翎還能回來，任望的檔期也要排不開了，除非《煙云十四州》能夠開出一個讓他推掉下一個項目的價兒來。但這也是不現(xiàn)實的，所以現(xiàn)在任望要撤已經(jīng)是必然的事情，但是兩頭話都還沒說死，剩下的就是扯皮錢的事兒。

    任望那邊，錢已經(jīng)揣進兜了，自然是想把責任完全推給劇方，少吐一點兒是一點兒。戚婉這兩天為了這個事兒焦頭爛額，聽見Vi的名字都覺得牙疼。

    陳芳芝看著她的臉色，意有所指地道：“戚總也別誤會我的意思，我是覺得吧，這事兒任望他們那邊做得太不地道了……你說咱們?yōu)槭裁匆灪贤?？這不就是圖一個契約精神嗎？”

    “嗐，說是這么說……”戚婉有些尷尬地頓了頓，最后只能嘆了一聲，“做項目嘛，沒有意外才是意外?！?/br>
    陳芳芝又道：“我聽Vi那意思，還是想抬價唄？這不值當吧，咱們有錢也不能這么燒??？就一個三番，用誰不是用??？”

    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戚婉哪還有聽不明白的。她苦笑了一聲，朝著陳芳芝擺了擺手：“不是這么算的?！?/br>
    陳芳芝滿臉堆笑：“那戚總給我講講，咱們出來賺錢的，不算錢還算什么呀？”

    戚婉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嘴：“陳總啊，您別怪我說話直哈，我看您也挺爽快的人，咱們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……”

    陳芳芝打斷她的鋪墊：“您直說?！?/br>
    戚婉：“沈雁臣要不要重新選角呢，現(xiàn)在還是兩說。但是你們家藝人之前也來試過了，他的資質(zhì)你也知道，沒有經(jīng)驗，沒有流量……導(dǎo)演當時是綜合考慮了以后，就給了這么一個比較小的角色，說明他確實是撐不起來這么重要的戲——”她話到一半，見陳芳芝又要說話，便輕柔地伸手示意她先聽自己說，“咱們退一萬步來說，我對用你們家藝人是沒有意見，但是最近剛出了這事兒……怎么這也得顧慮一下江總，您說是吧？”

    說來說去，還是嚴茹那一手玩兒得太不顧后路了。陳芳芝沉默著想了會兒，戚婉言盡于此，也不趕她，仍舊和煦道：“陳總，喝茶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么說，戚總是真的一點兒都不考慮了？”

    戚婉仍是笑：“咱們要合作，以后機會還多的是嘛——”

    她這么說意思也很明確，上回她給陳芳芝提的那項目，今天也亮出了ppt，堂而皇之地寫著“擬邀遲也”。陳芳芝笑了笑，表示聽懂了。

    “那我也跟戚總交個底，那個項目，遲也是不可能接的。”

    饒是戚婉再好的涵養(yǎng)，也被陳芳芝這毫不掩飾的打擊報復(fù)驚了一下。陳芳芝鎮(zhèn)靜地看著戚婉微微變色的臉，續(xù)道：“您也說了，打小兒看著遲也長起來的，知道他的脾氣?！?/br>
    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。

    戚婉在俊華任職多年，遲也剛出道的時候師從名導(dǎo)張念文，幾部電影都是俊華投拍，她當年雖然還沒有坐到如今的位置，但是跟遲也的接觸是很多的。后來遲也與張念文鬧翻，俊華當時的老總王永乾下了□□，任何用遲也的片子都不要想拿到俊華的投資，一度逼得遲也半退圈。后來遲也冒著很大風險揭露張念文的惡行，把王永乾一起拉下了馬，可以說是促成俊華改朝換代的直接原因。

    戚婉倒沒有因此對遲也有什么成見，俊華內(nèi)部爭斗，她反倒有機會廝殺出頭。認真論起來，她還要謝謝遲也。

    戚婉調(diào)整了一下面部表情，道：“陳總，俊華已經(jīng)不是當年的俊華了?！彼卣ＵＱ郏霸蹅児揭稽c兒，我本人可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遲也的事兒??！”

    陳芳芝平靜道：“但是您都知道。您就看著?！?/br>
    戚婉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。

    她當然知道。就算不知道私底下張念文做了什么，也知道他當初是怎么壓遲也的片酬的；她也知道王永乾那些聚會，那些受到侵犯的女藝人，那些光鮮下骯臟的事情……

    所以遲也不會原諒。

    半晌，戚婉點點頭，端出了漠然的神色：“可以理解。那看來咱們是沒有合作的機會了?！?/br>
    她作勢要起身，一副結(jié)束了這場對話的架勢。

    但是陳芳芝輕聲道：“但是我跟遲也不一樣?！?/br>
    戚婉身形一頓，仍舊保持著坐下的姿勢，錯愕地看著陳芳芝。

    陳芳芝笑了：“我理解戚總。就算知道那些事，又能怎么樣呢？換作是我，我也不會說什么。咱們普通人都是出來打打工而已，哪有什么講原則的資本?。俊?/br>
    她真情實感地長嘆了一口氣。戚婉的神色微妙地變了一變，安靜地凝視著她。

    陳芳芝耐心地等了一會兒，端起茶杯小心地啜飲了一口，輕聲道：“不瞞您說，這次我也不贊同嚴總的做法，可是我有什么辦法呢？”

    戚婉又笑了：“陳總這種談判的方式倒是蠻特別的。”

    “哪有談判??？”陳芳芝故作驚訝地一睜眼，“手里有籌碼的才叫談判，我又不能叫嚴總別干那種事，又不能勸遲也接了您的項目，他們都有資本任性，像我們這樣的，只能是有一點機會就牢牢攥住——”她頓了頓，話里微妙地一轉(zhuǎn)彎，“要去跟人家求的?！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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