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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皇苦澀開口,“懷英,你瞧瞧朕這些孫兒,有哪個是省心的?”世人都說她心狠手辣,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,可真正同室cao戈的又是誰呢?倘若狄仁杰沒有查出此事,李重俊便是此案最大的受益人,到時候千秋史筆誰會記下他這骯臟的手筆呢? 狄仁杰嘆息,他看著武皇那蒼老的容顏,兒孫一再相殺,膝下子嗣凋零,天下哪個老人禁得起這樣的接連打擊? “還請陛下保重龍體?!钡胰式軠芈晞裎俊?/br> 武皇沙啞開口,“他們都巴不得朕早些賓天,可朕若是真的走了,誰來執(zhí)掌這偌大的江山?誰來守住社稷廟堂?誰來保護天下萬民?” 狄仁杰欲言又止,那個名字呼之欲出,可朝臣們定會有千萬個理由否決。最大的那個理由便是——自古至今,從未有公主承繼大統(tǒng)的道理。 “那些人忠的是國么?不是?!蔽浠手苯哟疗屏四切┤说奶搨?,“他們守的是天下男兒的特權,并非這個天下的安定。崇茂還小,朕就算立他為皇太孫,他如何守住祖宗的基業(yè)?太平就算以太后的身份監(jiān)國,那些人一定會到處散布流言,中傷太平把持朝政,攪得朝堂烏煙瘴氣。以太平的心性,她只會還政崇茂,退養(yǎng)后宮,到時候主弱臣強,這絕不是社稷之福!” 狄仁杰沉默片刻,忽然恭敬地對著武皇一拜,“老臣有一計,或可幫上陛下?!?/br> “懷英請說?!?/br> “有些話陛下說不得,但是廬陵王說得?!?/br> 狄仁杰提醒武皇,“嫡孫一案,想必廬陵王也想給嫡孫討一個公道。” 武皇沒有說話,只是安靜地聽著。 婉兒站在武皇身側(cè),她已經(jīng)明了,這是武皇在給殿下繼續(xù)鋪路。太平想要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(tǒng),她需要幾個領頭請命的人。 以狄仁杰在朝中的地位,他的話很有分量;只須廬陵王開口,便能堵住那些李唐舊臣的反駁。 “殿下膝下無子,秦王的生父是廬陵王,廬陵王定然愿意開這個口?!钡胰式芩紒硐肴?,李隆基也好,李重俊也罷,皆是殘殺親族的小人,江山若是交到他們手里定是百姓之禍。 公主仁德,由她接管天下十余載是最好的選擇。 哪怕知道這一步難如登天,狄仁杰也愿意為殿下請命這一回。 “那些人若能像懷英你這樣高義,何愁盛世不至?”武皇眼眶微潤,“朕代萬民感謝狄公,胸懷社稷,心系百姓?!闭f著,武皇起身,對著狄仁杰一拜。 狄仁杰惶恐,連忙回禮,“陛下不必如此!折煞老臣了!” “狄公當?shù)闷?!”武皇回答?/br> 狄仁杰對著武皇再拜,懇切道:“老臣一定幫陛下辦成此事!” 東宮空置多年,廬陵王回宮之后,武皇便將廬陵王安置在了東宮之中。她雖然沒有明旨,可她是什么心思,朝臣們已經(jīng)猜到七八。 當晚,武皇親臨東宮,探望廬陵王父子。 李顯一如既往,聽見武皇來了,便從床上爬下,驚恐萬分地對著武皇不斷叩首,哀聲道:“陛下饒命!” 武皇看著兒子這窩囊的樣子,只覺五味雜陳,“阿顯,你還記得當年你父皇為何封你為英王么?” 李顯身子一顫,他自是記得的。他自幼打得一手好馬球,在馬球場上英姿颯颯,頗有將軍之風。可是,那些事已經(jīng)是陳年舊事,年少時再威風又如何,如今他的腦袋掉與不掉,僅在母親的一念之間。 武皇伸手扶上他的雙肩,久違的溫情讓李顯更是害怕。 “陛下……臣……臣若是做錯了什么……還請陛下……” “朕是天下人的陛下,可也是你的阿娘?!?/br> 武皇打斷了他的話,扶著顫抖的李顯坐到了床邊,肅聲道:“把人帶上來?!彼捯魟偮洌瑑擅鹆謱⑹勘銓⒗钪乜⊙毫诉M來,跪在了李顯面前。 李重俊一見武皇,心虛地不斷叩頭,“陛……陛下……” 李顯瞧這陣勢,以為武皇要拿他最后的子嗣下手,哪里還坐得住,剛欲起身,便被武皇再次按下。 “此案阿娘交給你來處置?!蔽浠收f完,拍了拍李顯的肩頭,命人抬了龍椅來,端然坐在了一旁。 李重俊自忖那一箭做得滴水不漏,武皇突然發(fā)難,他實在是想不明白,到底是哪里穿幫了? 李顯瑟然不知所措,看看武皇,又看看李重俊,“臣……臣不知要處置什么。” “重潤之死?!蔽浠收Z氣雖淡,可仍舊聽得出來她的哀傷。 李重俊猛地一顫,“臣……臣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 “懷英。”武皇不怒自威,只輕輕一喚。 狄仁杰帶著仵作踏入殿中,向武皇行禮后,恭敬地對著李顯也行了個禮,“郡王嫡子之死,另有蹊蹺,還請郡王聽臣慢慢道來?!?/br> 李顯聽見狄仁杰此話后,頓時激動了起來,“你這話什么意思!” 狄仁杰低頭看向地上跪著的李重俊,“皇孫是想自己說呢,還是由臣代勞?” 李重俊此時面色蒼白,背心已被冷汗浸透,“我……我……不知道……”他死死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,存有一線僥幸,若是狄仁杰真有實證,應該早就拿出來了。 “那老臣便代勞了?!钡胰式苷f完,便開始陳述李重潤的真正死因。 李顯的恐懼逐漸被悲怒替代,不等狄仁杰說完,李顯便再難忍住,狠狠地掌摑了李重俊一巴掌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