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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沒提醒她?”武后臉色微沉,以后婉兒跟她,太平跟天子,這個時候不與太平劃清界限,天子見婉兒跟太平關系太好,難免會起疑一些事。 裴氏認真道:“提醒過了,可才人說,陛下找過她?!?/br> 武后料到會有這樣一日,“何時?” “今日?!迸崾匣卮稹?/br> 武后似笑非笑,這個對手真是防不勝防,在她擺開殺局,等他入局時,他卻趁機拉攏棋子,先下了一枚黑子在這盤棋的后方。 婉兒若在這個時候立即跟隨武后離開,與太平劃清界限,顯得太過干脆。先前太平那般袒護婉兒,婉兒竟對伴讀一年多的公主不聞不問就走,未免太過涼薄。 單這兩點,李治便不敢盡信婉兒。 “她要這個恩典,本宮便允她這個恩典。”武后吩咐裴氏,“自今日起,你每日都代本宮來探望公主一回?!?/br> “諾?!迸崾项I命。 武后揉了揉額頭,“去準備鑾轎,今日解決了這些事,紫宸殿里還有很多政務要處理?!?/br> “諾。”裴氏退出了含光殿,先吩咐宮人去準備鑾轎,再繞至后殿,告知婉兒,已經允準她所請之事。 婉兒終是松了一口氣。 武后鑾駕離開后不久,婉兒才趴回床上一會兒,便瞧見春夏抱著一個軟枕走了進來。 “何事?”婉兒問道。 春夏將軟枕交給了紅蕊,福身道:“殿下說,一直趴著難受,墊個軟枕會舒服些,便命奴婢來送個軟枕?!?/br> 送枕是假,看她還在不在是真。 婉兒怎會不知太平的心思?她輕笑道:“殿下有心了?!?/br> “才人安心養(yǎng)傷,奴婢告退?!贝合臏蕚浠厝兔?。 “春夏。”婉兒忽然喚住春夏,“帶句話給公主。” “嗯。”春夏微笑看她。 婉兒想了想,笑道:“殿下雖然這幾日要好好養(yǎng)傷,可讀書之事不可懈怠?!闭f著,她看向了紅蕊,“紅蕊,筆墨?!?/br> 紅蕊將軟枕放下后,拿了筆墨過來。 “紙?!蓖駜嚎醇t蕊做事實在是實誠,說拿筆墨,就只拿了筆墨。 “奴婢去拿!”春夏快速拿了一張白紙過來。 婉兒忍痛挪了挪身子,把白紙平鋪好,提筆沾墨,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了下去。 春夏與紅蕊歪頭看著,春夏識得的字多些,可她越看越不對。才人寫的這首詩,沒有對齊,好像也沒有寫完。 婉兒寫完最后一個字,將紙遞給了春夏,“你拿給殿下,若是疼得睡不著,可以品一品?!彼耄綍靼?,那四句正是她想對她說的。 春夏點頭,“諾?!?/br> 紅蕊接過婉兒遞來的毛筆,放回幾案后,回到床邊繼續(xù)伺候婉兒。 春夏拿著紙張回到了寢殿,正在上藥的太平焦急地緊緊盯著春夏手中的白紙,一顆心懸了起來。 這難道是婉兒給她的留書,婉兒果然跟著阿娘走了?! “如何?!”太平急問。 春夏跪在床邊,“才人在床上爬著養(yǎng)傷,命奴婢帶句話給殿下,說讀書之事不可懈怠,若是殿下疼得睡不著,可以品一品這詩文?!闭f著,她將紙遞給了太平。 太平接過之后,原本緊繃的弦絲瞬間松懈下來,甚至嘴角還有了一絲笑意。 “嘶!” 醫(yī)女的抹上傷藥,蟄得太平忍不住倒嘶一聲。 太平不等醫(yī)女跪地叩拜,先開口道:“無妨,本宮不怪你,你好好上藥,本宮想早些好起來?!?/br> “諾。” 太平趴在枕頭上,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那首詩。這天下,只有她與婉兒懂這首詩的意思。 婉兒第一句,只寫了“葉下洞庭初”。 太平知道婉兒想說的應該是“思君萬里馀”。 婉兒第二句,只寫了“惟悵久離居”。 太平知道婉兒真心想寫的,應該是“書中無別意?!?/br> 無別意…… 太平細品著這三個字,含淚輕笑。 這一世,她與婉兒之間,永遠都不想再有這個“別”字。 第38章 落雪 李賢無奈, 明知這是冤案,也只能推出東宮詹事,即御史臺侍御史劉大人。此人素來與武后不睦,多次進言天子, 言說皇后處置政事, 極是不妥。用他來頂這個罪,也算是合情合理。 武后拿到奏折后, 掂量了此人的分量。合適, 卻也不合適。順理成章地處置此人,算是給百官們一個警示, 可是劉大人在朝堂頗有威望,他若因此伏誅,后續(xù)帶來的余波,武后自忖暗流洶涌。 殺之容易, 掌控人心不易。 權衡再三后, 武后只判了他一個流刑, 將其女眷判入掖庭為奴。她雖未殺劉大人,可慣于揣度她心思的心腹們自然會為她分憂。 那年十月,劉大人病死在了押解路上。至于是病死, 還是他殺, 已無從查起。這樁案件不過一月, 便像是沉入大海的碎石, 再無人提及。 同年十一月底,陰云四起,入夜之后,大明宮便迎來了第一場冬雪。 太平的傷口已經愈合,只是雙腿一用力筋rou就疼, 還是得人攙扶,才能下床走動,平日她還是得趴在床上休養(yǎng)。 春夏抱了暖壺進來,遞給太平抱懷里暖著?;仡^瞧見窗外飄起了雪花,她趕緊起身,走近窗戶,準備把窗戶關上,免得公主受寒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