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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楚萬壽圣節(jié)一向盛大,番邦朝賀萬民同慶,以彰顯新帝仁孝與國力富強。 宴會最后一日時,一應游玩樂事早已接近尾聲。 原本出席首宴的眾賓客與來使一道出席尾宴,受過燕太后賞賜,這場繁華靡麗的圣節(jié)便也宣告落幕。 雨天車馬更緩慢些。 她被攝政王牽著挽著不疾不徐踏入臨華殿時,殿中原本熱絡的氛圍近乎是一瞬靜了下來。 眾人起身見禮。 顧宴容有意遷就她的腳步,不疾不徐地走在她身側,替她解下被雨沾濕的斗篷,才捧扶著人緩緩入席。 矜漠回眸:“免禮?!?/br> 臨華殿鎏金的高門大敞,偌大的金殿中聚不起寸縷的暖意來。 謝青綰同他共坐席間,仰頭時發(fā)頂只堪堪及于他胸膛,小聲同他講道:“有點冷?!?/br> 君臣宴中多是如此,眼下冷一些,待到酒酣起熱時便覺這樣的涼風得宜。 臨華殿中唯有皇室、宗眷連同皇帝欽點的十數(shù)位重臣有資格出席,旁的世家大族一應賜宴側殿。 顧宴容在桌案下將她雙手納入袖中來仔細暖著,低眸道:“差人送綰綰到臨山殿歇一歇,好么。” 臨華殿與臨山殿立于御花園西南與東南兩角,對立遙望,因著大路直通,倒也說不上太遠。 謝青綰身形單薄,并肩而坐時近乎被他挺拔的身形全然籠罩在身下,嗓音明澈:“不去臨山殿?!?/br> 她指腹輕蹭他掌心:“既來了,總要先見過太后娘娘。” 冠服迤邐,明珠生輝,側眸時眼底波光被殿中輝煌的燈火映亮。 顧宴容似乎喉結微滾,旋即被他不動聲色地按捺下來,狀似輕淡道:“都依我們綰綰?!?/br> 外頭斷續(xù)下著雨,她似乎幾不可察地蜷了下,隱不勝寒。 下一瞬,這位殘暴冷血的攝政王側眸淡淡吩咐了句甚么,宮人小跑著去了雪錦薄絨的斗篷來。 顧宴容面色輕淡依舊,熟練且自然地接過斗篷披在她肩角,垂眸專注地系著領扣。 謝青綰便順從仰起頭來,方便他系領間的棉絨軟扣,滿臉的乖巧與理所當然。 鎮(zhèn)國公功勛卓著,近乎整個闌陽城的世家貴族都曉得,謝家幺女生來孱弱不堪,養(yǎng)于深閨十六年。 而今雖瞧得出孱弱來,卻半點不見黯沉與病氣,只像是深雪中覆埋的一顆珍珠,被雪色映出無盡的白與瑩潤來。 怎么瞧都是堆金積玉精心供養(yǎng)才有的模樣。 謝青綰披著薄絨內(nèi)里的斗篷,雙手又被他攏在袖中細密暖著,才逐漸覺出一點暖意。 她凝視著杯盞間漂浮回旋的那片茶葉,同顧宴容并肩而坐,聽殿中不高不低的問候與攀談。 幾名重臣上前來敬了酒,見她要起身相迎,連連推拒道:“豈敢豈敢,王妃娘娘體弱,且坐便是?!?/br> 無論誰人來敬,這位攝政王始自淺沾一口,迎送過一輪時,金樽中清酒方才淺下去薄薄一層。 謝青綰暗自瞧過眾人面色,似乎人人都覺得理所當然。 她不大喜歡酒氣,縈繞在他身上似乎格外清冽幾分。 謝青綰在他肩側仰頭湊近,幅度很小地輕嗅一口,熱烘烘的鼻息像是某種拱在他頸窩里柔軟又可憐的幼崽。 虛攬在她腰間的手忽然施力,有些粗重地捻揉過她腰側。 一瞬的酥與疼霎時沿著四肢百骸如霧凇蕩瀉,謝青綰有些發(fā)軟,又被他不著痕跡地牢牢扶住。 顧宴容音色沒端由地按下去,側首用唯有她能聽到聲音極低道:“綰綰,乖一些。” 謝青綰一時還未回神,忽聞一道蒼老的聲音溫和問詢道:“老夫冒昧,不知可否敬王妃娘娘一杯?!?/br> 謝青綰一怔,抬眸看清了他身上儀服,心下隱隱有了猜測。 她起身道:“晚輩失禮了,見過定國公?!?/br> 旁側侍候的宮人適時斟好一樽清酒奉上,謝青綰抬手去接,卻被一同起身的攝政王截了去。 顧宴容長身而立,一手攬在她腰側輕淡卻不容置否道:“內(nèi)子病弱,這一杯本王代勞?!?/br> 定國公聞言一愣,反倒沒來由地帶了點笑意,似乎很是樂意地同攝政王敬了酒。 他語氣慈厚:“說起來,王妃娘娘周歲宴上,老夫還曾應謝老國公邀請,見過王妃娘娘抓周呢?!?/br> “一晃十五年,不知謝老國公近來可還安好?” 當年昭帝決意趕盡殺絕,朝中異議雖多,卻誰也不敢冒誅九族的大罪來替謝家求情。 唯能眼睜睜看著這位戰(zhàn)功卓著的謝老將軍子嗣絕盡、自釋兵權,從此退離朝堂,孤家寡人深居闌陽一隅。 這位定國公,乃是謝安道當年最為得力的一員部將。 謝青綰款款施禮道:“祖父尚且康健,我在家中時,常聽祖父說起當年與您共剿樟州匪寇的事?!?/br> 定國公目光在攝政王與這位幽靜出塵的攝政王妃之間轉過一圈,終究也沒能說些甚么,只嘆息般說:“也好?!?/br> 又等不多時,燕太后同小皇帝一道來。 燕太后挽著她的手,她似乎憔悴了些,語氣卻是柔和的:“阿綰身子可好些了?” 謝青綰福身:“本就只是傷寒之癥,早已好全了的,太后娘娘寬心。” 燕太后方才將眉尖松開一點,欣慰含笑:“如此甚好?!?/br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