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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霄取了腰牌奉至她面前,鎏金腰牌上鏤刻著古老繁復的攝政王府四字,昭顯身份。 康樂長公主顧菱華乃平帝長女,是當今圣上一母同胞的親jiejie,論起輩分,還需同小皇帝一樣喚她一句皇嬸。 謝青綰卻不欲多糾扯,只淡淡搖頭道:“長公主性子急,腳程快些,讓一讓無妨?!?/br> 飛霄便恭敬收了腰牌。 謝青綰率王府眾人略朝一側(cè)靠了靠,為身后人避出一半宮道,仍舊慢條斯理地前行。 身后一行人聲勢浩大地逼近,將要擦肩而過時,為首的康樂長公主忽然毫無預兆地頓住了腳步。 顧菱華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:“你是哪家女眷,本宮從未見過你。” 她身份尊崇,性格嬌縱,闌陽城中世家貴女哪個對她不是極盡恭維。 今日之事倘若換了旁人,早該緊貼墻根讓出整條宮道來,候在原地低眉順目地恭送她過路。 顧菱華負手而立,借著輝明的燈火瞧見她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 她似乎隱有病疾,眼尾的濕紅在燭火的映照下更羸弱三分。 顧菱華一時怔住,甚至忘了分辨她冠服的制式。 謝青綰正被這位長公主身后亮如白晝的燈火晃得眼睛發(fā)酸,卻聽得罪魁禍首語氣遲疑:“你……你哭甚么?” 謝青綰:? 她總不好說是被這位長公主身后夸張的燈龍晃了眼,只得含糊道:“一時風迷了眼?!?/br> 顧菱華還要開口,身后的嬤嬤低聲提醒道:“殿下,懷淑大長公主還在前頭等您呢?!?/br> 一語點醒夢中人,顧菱華再顧不上追問她的身份,帶著一眾宮人復又風風火火地離開了。 謝青綰有些失笑:“這位康樂長公主似乎年歲不大?!?/br> 蕓杏適時回道:“是,長公主正值豆蔻之年?!?/br> 華燈初上,臨華殿內(nèi)宗眷誥命已紛紛入席,殿中女眷往來不絕,四下卻近乎靜可聞針。 內(nèi)侍接過腰牌,被攝政王府四字震得一顫,險些將腰牌丟回她手里去。 謝青綰隨著內(nèi)侍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指引入了殿內(nèi),徑直朝上首而去,身側(cè)忽然有人牽住她的衣袖。 “再往上可是大不敬之罪,”顧菱華轉(zhuǎn)頭看向接引的內(nèi)侍,威儀隱怒,“你怎么做的事?” 內(nèi)侍在謝青綰身側(cè)將腰折得極低:“王妃娘娘,請上座?!?/br> 顧菱華神色一滯。 闌陽城中親王屈指可數(shù),諸王妃她兒時便一一認過了。 顧菱華打量過她通身冠服制式,凝噎道:“你是那瘋……” 謝青綰按住她的手。 顧菱華自知失言,回握住這位病弱且幽靜的攝政王妃微冷的手,仍有些恍惚:“康樂……見過皇嬸?” 謝青綰承了她的禮,微挽著裙擺在交雜的目光中步上金殿高階,從容不迫地入了席。 靜候不多時,便聽得殿外有內(nèi)官尖著嗓子通傳道:“太后娘娘駕到——” 昭帝在時三征苗疆,強軍將其全境收為附庸,余威深重。 苗疆連年來朝,若因循舊例,本是由皇帝率群臣設(shè)宴相迎。 只是今年來使,多了一位苗疆公主在列。 南楚新帝年幼,后位懸空,便只得由燕太后攜皇室宗眷在紫光園設(shè)宴。 謝青綰跟著眾人起身,落落大方地行了禮。 燕太后居上首右側(cè),空出主座:“免禮,都且入席罷。” 她神色威嚴:“今日設(shè)宴,是為接見苗疆來使沁娜公主,座中女眷無不是誥命加身,或儀比列侯,當拿出大朝氣度,盡地主之誼?!?/br> 席中齊聲應道:“妾身謹記?!?/br> 眾人坐定,內(nèi)侍宣沁娜公主入了臨華殿。 謝青綰高坐殿上,瞧見一位宮裝端束的少女緩步而來,在階下五步之遙站定,禮數(shù)周全:“沁娜見過太后娘娘,娘娘金安?!?/br> 依南楚古制,初次覲見時獻過貢品與書匣,皇帝會賜下南楚服飾,以供宴日穿著①。 這位沁娜公主便一襲南楚宮裝,官話字正腔圓。 燕太后顯然對她的禮數(shù)頗為滿意,溫聲免了她的禮:“我朝禮制講男女之別,公主不宜與前朝諸臣同席,便由哀家攜眾女眷鋪此筵席?!?/br> “沁娜感念娘娘惠意?!?/br> 她不大習慣地正了正衣領(lǐng):“陛下可會出席此宴?沁娜還有一樣珍寶要獻給陛下?!?/br> 珍寶。 謝青綰悄然支起耳朵,儀態(tài)端方坐于高殿之上,饒有興味地望了她一眼。 燕太后賜下一道茶,緩緩道:“陛下安置好群臣,自會前來。” 席間奏起禮樂,又一一盡了禮數(shù),才終于呈上第一道菜肴。 攝政王府的席位與燕太后齊平,近乎要直逼主座,無人膽敢直視,謝青綰倒落得自在。 無話片刻,身側(cè)的燕太后忽然開口道:“攝政王妃?!?/br> 平帝英年早逝,燕太后更是年盛,只眉宇間藏著淡淡的倦痕。 她語氣既不親熱,也不冷傲,倒像是不雜星點偽裝。 謝青綰朝她頷首致禮,報以同樣的坦誠:“青綰還未見過太后娘娘。” 燕太后賜了她一碟軟酥,還欲開口說些甚么,殿外忽然響起內(nèi)侍尖細的嗓音:“皇上駕到——” 殿中歌舞驟停,一眾人跪于正殿兩側(cè),讓出中心一道極寬敞的路。 謝青綰隨著眾人起身見禮,聽到皇帝略顯稚嫩的音色:“免?!?/br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