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時已到 第185節(jié)
蕭牧眉宇間亦是柔和之色,片刻后,他方才躍上馬背。 衡玉便也上了馬車。 “待會兒近了太平坊,便將這珠花當(dāng)賣掉?!焙庥褡M(jìn)馬車,便將手中的珠花遞給了翠槐,自己邊拿過小幾上的濕布巾擦手,邊道:“當(dāng)賣來的銀子,買些包子送去給凈業(yè)寺附近的乞兒?!?/br> 翠槐怔了怔,卻不多問,只應(yīng)下來。 次日,十余日未曾早朝的皇帝出現(xiàn)在了金鑾殿上。 不少來時雄赳赳,氣昂昂的言官,見狀多是暫xiele氣焰——無它,不大敢刺激這位陛下。 總的來說,太子代政還算盡心公正,故而如今他們御史臺私下大多已經(jīng)達(dá)成了“非必要不面圣”的共識。 相較之下,那些以姜正輔為首的士族官員們,就沒有如此高的覺悟了。 他們與太子多有政見不合之處,便借著皇帝早朝的機(jī)會,大為抒發(fā)了一番——雖明面上是在稟事,但亦不難聽出其中對太子隱含的不滿。 皇帝聽得咳了又咳,內(nèi)監(jiān)頻頻上前拍背。 眼看再不宣布正事,只怕又要請?zhí)t(yī)了,皇帝借著剛咳完,尚無人說話的空隙,道:“……朕打算讓河?xùn)|王暫兼營洲防御使之職,于千秋節(jié)后,隨同蕭卿一同前往營洲歷練?!?/br> 大殿內(nèi)靜了靜。 旋即,河?xùn)|王出列謝恩:“侄兒定不負(fù)陛下厚愛,此去盧龍道,定用心跟隨蕭節(jié)使左右,歷練自身,鍛造心志,以期早日有能力可為陛下、太子殿下分憂?!?/br> 太子眼神微動,張口想要說些什么,卻又意識到已是來不及了。 父皇當(dāng)眾敲定了此事,顯然是已經(jīng)將諸事安排妥當(dāng)—— 太子微微轉(zhuǎn)頭,看向蕭牧,只見其沉靜從容,未有異色。 太子不由想到,父皇昨日午后曾召蕭侯入宮…… 早朝散罷,百官三三兩兩地離去,多是低聲交談著此事。 “按說防御使之職,多是由刺史兼任,亦或是置節(jié)度使便不再另置防御使……陛下此舉似乎另有深意啊……” 這分明是堂而皇之的安插眼線…… 也有人悄聲道:“若只是放置眼線,還且罷了……” 怕就怕,這眼線久居北地,仗著宗室出身與陛下?lián)窝?,時日一長,便將兵權(quán)分割乃至盡收囊中了…… “其中之意,定北侯豈會不知……” “慎言?!?/br> 已有些見風(fēng)使舵之人,圍到了河?xùn)|王身側(cè),攀談起來。 對此,河?xùn)|王甚是享受——他生來即為皇室中人,這本就是他應(yīng)得的一切。 “令公……怎會是河?xùn)|王?” 姜正輔回到中書省閣內(nèi)坐下,便有幾名官員圍了上來。 “這河?xùn)|王私下沉迷酒色,性情張揚(yáng),豈堪大用啊……” “提醒陛下于營洲置防御使之事,的確是本官的提議?!苯o微皺著眉,道:“但將人選定為河?xùn)|王,是陛下之意?!?/br> “陛下糊涂啊?!崩舨可袝R存遠(yuǎn)嘆氣道:“河?xùn)|王這,這……” ——這貨甚至還比不上他家中那不爭氣的逆子馬哲! 姜正輔話有深意地道:“陛下如今,也只敢選用淺薄之人了?!?/br> 眾人便沉默下來。 這是不是就叫做病急亂投醫(yī)? “也罷,暫時只能如此?!苯o眼中暗芒微聚:“且看定北侯之后會作何反應(yīng)……離其返回北地,還有些時日。” 馬存遠(yuǎn)等人會意。 還有些時日…… 那就代表著,誰也不知之后還會不會有其它“變故”出現(xiàn)。 另一邊,河?xùn)|王跟在太子身后,去往了東宮。 如此接連三日,他總能尋得到借口去東宮轉(zhuǎn)上一轉(zhuǎn),但都未能如愿見到想見之人。 直到這一日,他從宮人口中打聽到了衡玉為嘉儀郡主授課之處—— 第188章 出大事了 有急報入京,太子離了東宮召官員議事,河?xùn)|王便不緊不慢地去了嘉儀郡主的書堂所在。 只是剛近得那間書房外,便被宮人攔了下來。 “小郡主此時正在習(xí)字,王爺請留步?!币幻沟馈?/br> 河?xùn)|王心生不悅,卻未表露太多:“本王乃嘉儀的堂叔,竟還不能見一見她了不成?” “王爺自是見得的?!迸沟溃骸爸皇沁€需我等入內(nèi)通傳一聲?!?/br> 河?xùn)|王耐著性子勉強(qiáng)點(diǎn)頭:“那便去通傳。” 女使入內(nèi)通傳罷,很快便折了出來。 就在河?xùn)|王要抬腳進(jìn)去之際,只聽女使說道:“郡主說習(xí)字時不喜被打攪,還請王爺移步前殿,待郡主課畢后自會前去相見?!?/br> “什么?” 河?xùn)|王當(dāng)場便被氣笑了。 太子長女有什么了不起的? 一個黃毛丫頭竟然也敢在他面前拿架子了! “既如此,便不勞郡主大駕了!告辭!”他朝著書房的方向冷笑著揚(yáng)聲說了一句,拂袖轉(zhuǎn)身而去。 書房內(nèi),嘉儀郡主吐了吐舌頭:“這些人還真是容易惱羞成怒啊。” 衡玉笑問:“為何要趕人?” 嘉儀郡主無辜地看著她:“嘉儀哪里趕人了,分明只是趕了只蒼蠅才對?!?/br> 衡玉不由抬眉。 莫非這便是師徒所見略同? “我自幼便不喜歡他……”嘉儀郡主拿鎮(zhèn)紙理了理手邊鋪著的紙,小聲道:“老師也要離他遠(yuǎn)些才好,他可不是個什么好人?!?/br> “這樣啊?!焙庥顸c(diǎn)著頭道:“那我記下了?!?/br> 小孩子的直覺,果然也是極準(zhǔn)的。 “河?xùn)|王?”太子妃聽聞此事,問道:“他去尋儀兒作何?” “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……”她身側(cè)的一名女官低聲說道:“婢子聽聞數(shù)日前河?xùn)|王曾偶然見得了吉娘子一面,言辭間頗輕浮……近日又每日都要來東宮一趟,總要四處走動,逗留許久……” 太子妃聞言皺起了眉:“還真是誰的主意都敢打,眼中半分規(guī)矩忌諱都沒有?!?/br> 那女官眼睛微動,聲音壓得更低了些:“河?xùn)|王行事荒唐,便隨他去就是了……左右也是宗室出身的王爺,哪個沒幾分嬌慣出來的習(xí)氣?” 太子妃聞言一雙鳳眸銳利地掃了過去:“胡說八道些什么?” 女官立時一怔,忙解釋道:“婢子也是為了您思慮不是……您近日不是也覺著,太子殿下待這位吉姑娘過于‘欣賞’了些?每每提起,皆是贊不絕口……” “我縱是有些想法,卻也自會親自去同殿下印證。”太子妃擰眉道:“背地里使些陰招兒對付一個小小娘子,算是什么本領(lǐng)?沒得玷污了我自個兒不說,更對不住殿下多年來待我的信任愛重。更何況,吉大人深得殿下看重,我怎能于背地里行如此不堪愚蠢之事?” 女官此時也已回過神來,自覺失言,連連打了自己幾個耳刮子:“是婢子失言,是婢子失言……” “行了,若再敢動這等歪心思,便自己從我眼前消失?!?/br> “是是是,婢子知錯,再不敢犯了?!?/br> “交待下去,讓人多防著些那河?xùn)|王,每日接送吉娘子出入宮時,多派兩名機(jī)靈些的內(nèi)侍跟著?!碧渝溃骸叭耸俏液偷钕曼c(diǎn)頭同意請來給嘉儀授課的,那便絕不能讓人在東宮里出一絲半毫的閃失差錯?!?/br> 女官連聲應(yīng)下來,立時退下去安排了。 太子妃揮了揮手,將兩名女使也屏退了出去,只留了一位心腹嬤嬤在身邊。 這位項(xiàng)嬤嬤,乃是她的乳母,奶著她長大,十年前又陪著她入了東宮。 “一晃眼竟也十年了……”太子妃有些失神地道:“這十年來,殿下待我愛重有加,我卻遲遲未能給東宮添一位皇孫……我知道,殿下待我好,想讓我生下嫡長子,因而他待那幾位良媛、奉儀都十分冷淡……以至于這么些年了,他也只儀兒一個孩子?!?/br> “那些言官文臣,對此早就多有不滿了,也只是礙于殿下尚只是儲君,又且年輕著,這才未曾過分緊逼,可若日后——”太子妃說到此處,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:“分明是我自己的身子不爭氣,又豈好一直這么拖累著殿下遭受那些非議……” “殿下雖是溫仁,卻也是有些性情的,他是真心愛重我,才會這般。待周良媛她們冷淡了些,想來亦是脾性不夠相投?!碧渝溃骸叭舻钕隆娲镒佑幸猓乙彩墙^不會反對的?!?/br> 項(xiàng)嬤嬤輕嘆了口氣:“您一貫是識大體,明事理的……” 有哪個女子不希望夫君只將心思放在自己一人身上,長長久久地琴瑟和鳴? 可她家姑娘嫁的是當(dāng)今儲君。 且又偏偏…… 嘉儀郡主兩歲那年,太子妃曾也是又有了一次身孕的,只是不慎早產(chǎn),胎兒未能保住不提,身子也就此落下了毛病。 想到此處,項(xiàng)嬤嬤嘆氣聲更重了:“這老天怎就不開眼呢?!?/br> 這些年來,什么法子都試過了,暗地里也用了不少偏方,可就是不見動靜。 “這話可說不得?!碧渝栈匦乃?,勉強(qiáng)笑了笑:“殿下待我這般好,我們又已經(jīng)有了儀兒了,已是莫大的幸事?!?/br> 她像是在說服自己接受事實(shí):“人活著,哪兒有那么多盡善盡美呢,總歸是不能太貪心的……” 項(xiàng)嬤嬤也唯有點(diǎn)頭附和。 日子總還要過的,也只能這么想了。 太子妃望向窗外明媚春色,慢慢壓下了眼底的一絲苦澀與不甘。 當(dāng)日衡玉離宮之際,察覺到身側(cè)又多了兩名內(nèi)侍相隨,便多問了女使一句。 “是太子妃的安排?!迸狗诺吐曇?,與衡玉隱晦說明緣由:“圣人千秋節(jié)將至,近來出入宮城者越來越多,各處的人都有,太子妃擔(dān)心有人不慎沖撞了吉娘子,因此便叫婢子們多留些心?!?/br> 衡玉會意點(diǎn)頭:“讓太子妃費(fèi)心了?!?/br> 她入東宮授課的次日,也曾前去拜見過太子妃,彼時雖也只是寥寥數(shù)言交談,但她對那位言行端淑卻又落落大方的太子妃也頗有些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