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時已到 第144節(jié)
這便有些古怪了。 “是何年歲模樣?”蕭夫人問道:“男子還是女子?” 該不是那個韶言等不及,跑來接人了吧! “是年輕女子。”小兵道:“但戴著冪籬,看不清模樣,只說吉畫師見了她,便知道她是誰了?!?/br> 蕭夫人在心底偷偷松了口氣,卻又難免有些好奇:“這究竟是何人,為何這般故弄玄虛?” “我且去見見吧?!焙庥穹畔戮仆耄酒鹕韥?。 第151章 找來了 “別是有什么蹊蹺吧……”蕭夫人似斟酌了一下,然而將早準(zhǔn)備好的話說了出來:“景時,你跟著一起去看看,以防萬一?!?/br> 蕭牧并未拒絕,點了下頭,便也起了身。 見二人往帳外的方向走去,蕭夫人眼底現(xiàn)出滿意之色。 管她是哪個年輕女子呢,若是個刺客也不當(dāng)緊,反而是好事啊——正好增進感情不是? 蕭夫人藝高人膽大,拉起紅線來也是劍走偏鋒。 然而結(jié)果卻注定要讓她失望了。 “侯爺猜猜會是誰?”路上,衡玉隨口問道。 “還用猜么?!?/br> 衡玉轉(zhuǎn)頭看他:“那你還陪我過來?” “不然呢?坐在那里等著被母親罵嗎?”蕭牧反問。 “哦,也是。”衡玉點點頭。 二人說話間,已來到了營帳范圍之外。 營帳周圍都有士兵把守,閑雜人等沒有靠近的可能,那深更半夜還要頭戴冪籬的來人,此時便被士兵攔在那里,見得衡玉,立即跳起來招手,卻不忘壓低聲音:“阿衡阿衡,是我!” “早猜到是你了。”衡玉笑著走過去。 來人一把抓住她的手,又看了看四下,才摘下了冪籬來,露出了一張俏麗的少女面龐。 負(fù)責(zé)把守的士兵看得一愣——怎……有些眼熟? 哦! 是裴家姑娘! “阿衡,我想極你了!”小姑娘見到好友分外親近,歡喜地將衡玉抱住。 “你怎會來此?”衡玉將人扶直了,看一眼她手中冪籬:“且如此鬼祟——” “這不是怕沒見著你之前,萬一先被他給知曉了,讓人把我轟走嘛……”裴無雙小聲說著,“我比你們早兩日動身呢……我外祖家的表兄大婚,我母親要回京去,父親起初不答應(yīng)讓我跟著,我是使了法子偷偷跟上的!” “母親這兩日顛簸得有些不適,便在城中歇了兩日。我生怕你們不進城,或是繞路走,今日一早特意帶人在城外鎮(zhèn)子上留意你們的消息,聽到你們在此落腳,便趕緊過來了!” 衡玉聽得贊嘆道:“計劃周詳又縝密,還頗大膽……你若將這份膽識和謀略放在正道兒,來日做個女官也是使得的?!?/br> “我這怎就不是正道兒了?”裴無雙“嘿”地笑了一聲,挽著衡玉的手臂晃了晃:“阿衡,我還沒來得及用晚食,肚子且餓著呢?!?/br> 衡玉:“想蹭飯,那得問蕭侯答應(yīng)不答應(yīng)了——” 這句話聽似有些玩笑,但其中并非沒有考量。 裴家為姜正輔辦事,蕭牧雖說暫時無意對裴家下手,但到底立場不同,私下仍是敵對關(guān)系。 她平日里個人與裴無雙如何往來是她自己的事,但此時這是蕭牧的隊伍,她自是不好擅作主張的。 有些事情不能拿來混淆。 “蕭侯爺?!迸釤o雙向蕭牧福身行了禮,笑得有些勉強:“若侯爺覺得不方便也無妨,我……我?guī)嘶厝ゼ纯??!?/br> 說來她這個人也算大膽厚顏的了,可每每面對這位蕭將軍,總是自骨子里泛起一股子冷意來,從來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不說,一些小花招小聰明,也統(tǒng)統(tǒng)不敢使出來了。 對于這種心情,她將之解釋為,神仙嘛,尋常人待神仙敬畏些,不敢靠近那才是常態(tài),不是因為她慫。 而這一點,她就很佩服阿衡了——能與這位蕭侯走得這般近,牙關(guān)都不帶打顫的。 “無妨?!笔捘翆ε釤o雙說著話,視線卻看向衡玉,而后便轉(zhuǎn)身往回走。 裴無雙聽得眼睛亮起,有些激動地跑去扯了扯衡玉的衣袖:“侯爺這是答應(yīng)了嗎?” “不然呢?!焙庥褚猜冻鲂σ猓骸白甙?,蹭飯去?!?/br> 裴無雙便向等在不遠(yuǎn)處的女使招手,讓人跟了上來。 裴無雙跟著衡玉去見了蕭夫人,上前行了禮之后,又心不在焉地喝了半碗湯,才悄聲問衡玉:“他人呢?” 該不會已經(jīng)知道她來了,又跑了吧? “之前見人拎著酒壺,像是往后面去了……”翠槐悄悄指向營帳后方。 “那我去瞧瞧!” 裴無雙“噌”地站起身,便往營帳后方而去。 再往后,路便不慎平坦了,原本有條淺溪,溪水干得差不多了,卻還有些泥濘。 少女提著裙角在昏暗中四處張望著,只見不遠(yuǎn)處的一塊巨石上有人獨坐吃酒,背影披上月色,乍看之下有些不甚真實。 裴無雙停下腳步,眨了眨眼睛,靜靜看了片刻,心中歡喜飛快滋長,只覺離開營洲后,這一路上的疲憊都在此一刻消失不見了。 她朝他走去,雖踩著泥濘,卻腳步輕快似在云端。 印海未回頭,待那腳步聲近了,才聲音懶散地問:“何事?” 他有些醉了,只認(rèn)為營帳在此無干人等不可能靠近,來尋他的多半是小兵。 然而沒有聲音回應(yīng)他。 裴無雙抿唇忍著笑,抬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 “一個人喝酒呢?!?/br> 寂靜夜色中,女孩子的聲音靈動又干凈,其中又有著怎么也遮不住的歡喜。 印海原本松弛的身形一僵,有些醉態(tài)的眸中顯出一絲困惑。 他是出現(xiàn)幻覺了? 可為何會幻到她身上去? 正當(dāng)自省時,只覺那幻覺愈發(fā)真實,少女很快繞到了他面前來,滿眼期待地笑著問他:“驚喜么?” 印海怔了怔,夜風(fēng)吹過,立時清醒了幾分。 不是幻覺。 “問你呢!”少女強忍著雀躍:“怎么,見到我來,都高興得不會說話了?” 印海立時坐直了身子,看一眼左右。 “不準(zhǔn)走!”裴無雙敏銳地察覺到他要逃,連忙展開雙臂擋住,好聲好氣地商議道:“我才剛來,至少聽我說兩句話吧?” 印海低下頭揉了揉發(fā)愁的眉心。 “你知道我怎么來的嗎?我為了追你去京師,這一路可是吃盡了苦頭的。”少女有些委屈的聲音在面前響起:“我是偷偷跟著母親出的營洲,為了不被母親太早發(fā)現(xiàn)將我趕回去,我在箱子里足足躲了一整天,一口吃的,一口水都沒有,險些就悶死在里面了——” 印海揉眉的動作微頓。 下一刻,只聽那聲音里再沒了委屈,只剩下了純粹的欣喜:“但都沒關(guān)系,我如今見到你了!” 見到他,便什么都好了。 看著那張格外燦爛的笑臉,印海不知是不是自己喝了酒才遲鈍的緣故,一時竟說不出往日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言冷語來。 “你的額頭怎么了?”看著她額角的淤青,他有些鬼使神差地問道。 這是見面后,他的第一句話。 第152章 醉后從心 見他盯著瞧,裴無雙下意識地去摸了摸那塊淤青,而后連忙撥弄額發(fā)遮蓋住。 這個年紀(jì)的女孩子,沒有哪個是不愛美的,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。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:“是之前藏在箱子里磕碰到的,馬車嘛,難免顛簸了些,那日我的膽汁都要吐干凈了……” 印海沉默了片刻。 “你怎么一個人跑此處來喝酒?是有心事嗎?”女孩子眼神認(rèn)真地問。 印海將視線移開,語氣像是恢復(fù)了往日的渾不在意:“我能有什么心事,不過是看看這夜景罷了?!?/br> “這黑黢黢的,能瞧見什么呀……”裴無雙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遠(yuǎn)處層疊的山巒,強迫自己道:“不過,倒的確也有幾分別樣的沉靜……” 她像是極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瞬,生怕他下一刻就跑掉,嘴里不停地說著話:“倒叫我想到了一句詩,你想不想聽一聽?” 印海又仰頭喝了口酒,酒水辛辣,他輕嘶了聲,道:“不想。” 裴無雙自動無視了他的回答,已經(jīng)吟道:“……夜深靜臥百蟲絕,清月出嶺光入扉。” 她念罷便笑著問他:“是不是很應(yīng)景?” 印??聪蛏介g那輪彎月:“那這詩的倒數(shù)第二三句,你可知道是什么?” “倒數(shù)第二三句……”裴無雙想了想,道:“當(dāng)流赤足踏澗石,水聲激激風(fēng)吹衣。人生如此自可樂,豈必局束為人鞿?” 小姑娘再如何愛鬧騰,到底是世家出身的小姐,詩詞涵養(yǎng)不在話下。 “既背得出,那想來也該知曉此中意吧?” “當(dāng)然——”裴無雙微抬起下頜,有些自得地道:“不就是說的那,赤腳踏石淌過澗溪,風(fēng)吹衣動,水聲潺潺,人生在世如此亦能自得其樂,又何必要受拘束,像是被束上馬韁,從此失了這份悠然自得么?” 印海點頭:“我之所求,正是如此?!?/br> 裴無雙一愣,看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