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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時已到 第109節(jié)

    蕭牧糾正道:“是本侯被欺辱了才對?!?/br>
    他說得一本正經(jīng),衡玉便也一本正經(jīng)地問:“侯爺言下之意,是不喜歡此等嬌艷之風的美人兒了?”

    蕭牧負手:“倒未曾留意她是刮得哪一路風——”

    “那侯爺可真真是位世間罕見的正人君子啊?!焙庥裾嫘膶嵰獾胤Q贊了一句,又忽而恍然:“也是,侯爺原是有心上人的,這般守身如玉倒坐實了專情之名?!?/br>
    蕭牧聞言腳下一頓,仿佛某個隱秘到自己都未來得及正視的心思忽然被戳破。

    旋即,又聽身側(cè)的女孩子好奇而認真地問:“侯爺念舊之傳言我也有所耳聞,就是不知……那位姑娘,是個怎么樣的人呢?”

    蕭牧:“……”

    哦,原來是說這個。

    是指他常常去祭祀之人——

    無怪他對有關(guān)自己的流言這般清楚,提一句便知是哪一樁——畢竟誰叫他手下有位名喚印海的副將。

    而談及此,他不免也覺好奇:“怎就一定是位姑娘?”

    衡玉大感驚奇地看著他:“自然也不是非得是位姑娘的……所以,是這流言過于局限了嗎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領(lǐng)會她想歪到了何處,蕭牧面色一僵:“那是本侯的一位故友?!?/br>
    他咬重了那個“友”字。

    衡玉莫名松了口氣,嘴角微彎起:“這樣啊……”

    這口氣松下來,仿佛將她心間那處不知名的顧慮也隨之帶走了,至此變得干凈空曠而又舒展,極適宜讓那顆深埋已久的種子安心地生根抽芽。

    “是一位與我自幼相伴長大的好友?!笔捘镣蛴陌狄股谝淮闻c人傾吐道:“我們一同識字讀書,一同習武練劍,一同闖禍受罰——”

    衡玉聞聲看向他。

    他的眼神很平靜,也很遙遠。

    而她幼時雖未曾親眼見過那位“時小將軍”,卻也聽聞過他的名號——

    其父舒國公時敏暉,與當今的中書令姜正輔,都曾是當今圣人的伴讀。

    而二人之子,也就是時小將軍與姜家公子,后來便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太子的伴讀。

    除此外,一同讀書受教的還有與太子同母所出的二皇子——也就是后來的晉王。

    這四個年紀相仿、身份貴重的孩子在父輩的庇護下一同長大,慢慢長成了少年郎模樣。

    后來之事如何,便不是秘密了……

    時家滅門,二皇子被封為晉王駐守北地,晉王謀逆,姜家公子自薦前去勸降,未果身死。

    而需要他來立碑之人,且是無字碑……

    那便只能是以罪人之身死去不得禮葬的晉王了。

    衡玉看著身側(cè)之人。

    而當年平定晉王之亂的人正是他……

    她無法猜測彼時究竟發(fā)生過什么,他又會是何心境——

    好一會兒,她才看著他,輕聲道:“侯爺,雖想必時隔已久,但也請節(jié)哀?!?/br>
    她想說的,不止是晉王之事,她想,他會聽得懂。

    蕭牧投向漫漫夜色的視線忽而有些怔然。

    她這句寬慰似乎過于中規(guī)中矩到有些古板——

    但輕輕的語氣里卻仿佛不缺力量,這力量像是一只溫暖柔軟的手穿過長長歲月,輕輕撫了撫昔年那位狼狽不堪的少年的頭頂。

    對上女孩子的目光,蕭牧忽覺自己像只被人拿意念揉了腦袋的狗子。

    衡玉無需他回應,也不愿再延續(xù)這個話題,稱贊道:“細看才發(fā)現(xiàn)這身衣袍竟也極襯侯爺,愈顯玉樹臨風了?!?/br>
    這馬屁也真是說來就來——

    蕭牧無聲笑了笑,望向前方道:“去那里坐一坐吧。”

    “侯爺不回宴客廳了嗎?”

    “你方才不是說廳中太悶?”

    前面是處荷塘,塘邊幾塊巨石打磨得光亮。

    衡玉在巨石邊坐下,蕭牧緊跟著也坐了下來。

    近隨和翠槐守在不遠處。

    晚風很輕,塘中幾株敗荷如畫般安靜。

    衡玉伸直了雙腿,雙手撐在膝蓋處,很放松地道:“繞了一大圈,不過是使了個美人計,侯爺此番豈不白跑一趟了嗎?”

    畢竟這所謂美人計,是最為模棱兩可的。

    你說是塞過來做jian細,卻也還需憑據(jù)。畢竟宴席酒場之下,此等事往往也可解釋為獻殷勤。

    縱是想由此來分辨對方的立場都行不通,更惶恐是其它了。

    這位裴刺史,是該說他慫包了些呢,還是過于謹慎呢?

    蕭牧對“白跑一趟”的說法不置可否,似有所指地道:“京師那般情形,一盤棋已下到最緊要的關(guān)頭,縱然再有耐心,卻也該要出手了——”

    他所指,似乎不單單只是裴定?;蛘哒f,是透過裴定看向了尚無法確定的別處。

    衡玉聽著他的話,一時間也陷入了思索。

    這思索一分為二,互不相干。

    一是順著他的話,辨其當下時局敵友。

    二是,他如今與她說起話來,倒愈發(fā)沒有距離感了……

    當初那個拿她當jian細一般防著的人呢?

    前廳內(nèi),宴席已至尾聲。

    有客人開始離席,刺史夫人竇氏將今晚身份最尊貴的那位女客親自送出了府去。

    印海似乎有些吃多了酒,身形不大穩(wěn)地出了宴客廳,剛步下石階,扶著石欄站穩(wěn)身形,便聽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。

    “你真來了呀!”

    華燈映照下,少女小跑而來,滿臉雀躍之色。

    她顯然是獨自跑出來的,且跑得極快,身后都未見有女使跟上。

    印海頓覺酒醒,身子立時站直了。

    “你既要來,怎提前也不同我說一聲兒!”裴無雙來到他面前:“這兩日我染了風寒,便在院中沒怎么出來……說來未免也太不湊巧了些,若非聽到她們提起,可就見不著你了!”

    她聲音有些悶,嘰里呱啦說了一堆,側(cè)過臉打了個響亮的噴嚏。

    印海無奈道:“裴姑娘既身體抱恙,還是快些回去為好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這才剛來,你就讓我回去!”裴無雙不滿地說了一句,眼睛忽然一亮,傾身問:“你關(guān)心我,對不對?”

    印海微笑道:“是怕裴姑娘過了病氣兒給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!”裴無雙磨了磨牙,伸手就要去打他。

    印海避開她的手,看了眼她身后,捂著肚子“唉喲”了一聲:“在下忽覺有些不適,怕是不便同裴小姐多言了——”

    裴無雙聞言連忙緊張問:“你是不是喝太多酒啦?”

    “不不……”印海忙朝她擺手:“在下只是想去凈房而已?!?/br>
    “那我?guī)氵^去!”

    印海強笑道:“這倒不必……”

    “雙兒!”婦人的呵斥聲從身后傳來:“又在胡鬧些什么!”

    “母親……”裴無雙心虛地回過頭。

    竇氏瞪了女兒一眼,看向印海,神態(tài)客氣且?guī)е〉胶锰幍木嚯x感:“印副將若有需要,或可讓我這女使引路。”

    印海笑著施禮:“如此便有勞了?!?/br>
    竇氏便示意身側(cè)女使:“問芝——”

    女使垂眸應了聲“是”:“印副將請隨婢子來?!?/br>
    印海點頭。

    裴無雙站在竇氏身后,無聲對他講了四個字——我等著你。

    印海佯裝沒看懂,隨那女使而去。

    “我見姑娘有幾分眼熟啊……”去凈房的路上,印海含笑說道。

    女使垂著頭道:“婢子曾隨夫人去過侯府幾趟,或是見過印將軍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,是……我記起來了!”印?;腥坏溃骸澳憔褪巧匣孛粤寺?,險些誤入我們將軍外書房的那名裴家女使——”

    女使腳下微滯,片刻才道:“那次是婢子走錯了路,好在遇到了印將軍幫婢子指路……”

    她分明已算得上謹慎小心,可侯府中人的警惕程度實在滴水不漏。

    可當時她自認已經(jīng)掩蓋了過去,之后侯府里的人也未見深究過什么……

    對方此時提起,又是何意?

    “這也算是機緣啊,前有我?guī)湍阒嘎?,今日便是你替我引路了?!庇『8锌馈?/br>
    這假和尚到底什么意思?

    女使戒備地停下腳步:“印將軍,凈房就在前面了?!?/br>
    宴客廳是用來待客之處,凈房自然不會太遠。

    印海卻跟著停下腳步,笑著看向她:“對了,上次幫姑娘指路時,忘了一件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知印將軍所指何事?”

    而話音剛落,便見對方忽然出手向她攻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