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時已到 第94節(jié)
“嗯?” “已近年關了,你不打算動身回庭州嗎?” “你也知近年關了,便是此時動身也趕不及除夕前抵家了,你是想讓我在路上過年不成?”晏錦笑著反問。 “你若果真有意回家,自當早做打算——”衡玉也似隨意問道:“這營洲城內,莫不是有什么格外吸引你的人或物么?竟叫你愿意逗留如此之久?!?/br> “那可多了去了!”如此時節(jié),晏錦仍“刷”地一下展開了折扇,今日的扇面之上,赫然是個“慧”字。 衡玉此時看著那個濃墨寫就的“慧”字,倒少見地沒有翻白眼的沖動。 晏錦又笑著道:“況且,我家小十七都在呢,既是一同來的,理應也要一同走,你說對是不對?” “那你可有得等了。” 晏錦渾不在意:“左右閑人一個么?!?/br> 衡玉“嘁”了一聲:“你哪里是閑人了?” “哦?”晏錦依舊笑看著她。 “花樓酒館,戲樓瓦市,怕是分身乏術吧——” 晏錦便“哈哈”笑出了聲來。 旋即又頗愉悅地道:“縱是再忙,然年節(jié)是與家人團聚之際,今年的除夕,是少不得要與我家小十七一起過的——” 聽他將自己稱作家人,衡玉笑了一聲,便也點頭:“好啊,莫忘了多備些好酒?!?/br> “這是自然!” 二人約定了一同過除夕罷,晏錦便搖著扇子上了馬車離去。 衡玉看著那輛馬車離開,抬腳往侯府內行去,眼底盡是思索。 蕭牧和晏錦這倆人,葫蘆里究竟買的什么藥,打的什么啞謎? 還是說—— 衡玉低頭看了眼懷中抱著的酒壇。 在旁方才喚了自家姑娘兩聲,試著想將酒壇接過來的翠槐見狀無奈失笑,只當失神中的衡玉是格外寶貝這壇子酒。 見天色將暗,恐再晚些會耽擱蕭牧歇息,衡玉便未折回住處,直接就去尋了蕭牧。 從下人處得知了蕭牧仍在居院內,衡玉一路走過去,在院外遇到了蘇先生。 蘇先生顯是才與蕭牧議罷事出來,乍見得衡玉,甚是驚喜。 二人行禮寒暄一番罷,蘇先生感慨道:“吉姑娘這般時辰還要過來,可見為了侯爺?shù)挠H事,當真也是十分cao勞了?!?/br> 衡玉輕咳一聲。 那倒不是因為這個。 也未多解釋什么,只禮尚往來道:“蘇先生也辛勞了?!?/br> “能替侯爺分憂,無甚辛苦可言。”蘇先生說著,笑意逐漸局促,輕輕搓了搓身前雙手,好一會兒才詢問道:“不知吉姑娘近日可得空?” 衡玉對蘇家人印象一貫很好,未多問什么,便笑著點頭:“得空的?!?/br> “蘇某一家來到營洲后,還未來得及同吉姑娘真正表一表謝意,若吉姑娘不嫌棄,蘇某想邀吉姑娘前去寒舍吃頓便飯薄酒……” 吃飯喝酒啊。 她最喜歡了。 衡玉笑意愈盛:“恭敬不如從命,如此便叨擾了,不知明日可方便?” 蘇先生立時大喜,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:“方便,自然方便!那……那蘇某這便回去讓內人準備!” 衡玉有些愕然。 明日才過去,倒也不至于準備得這樣早吧? 殊不知,蘇先生腦海中已快速閃過千百道菜色與諸多待客流程,甚至心急如焚,只覺時間過于緊迫,怕是要全家連夜籌備才行了! 是以,蘇先生匆匆便拱手告辭而去,急于將喜訊帶回家中。 衡玉這廂經了近隨通傳罷,便被請進了書房之中。 蕭牧仍坐在臨窗的那張羅漢榻上,衡玉下意識地看向他手邊,果然,那只手籠也還在。 “如何?可見到人了?”見她進來,蕭牧便隨手放下了正看著的圖紙。 屋內初掌燈,可見少女微仰起下頜,隱有些故作得意地道:“見到了啊,且事情已大致解決了?!?/br> 這么快? 蕭牧略有些意外,抬手示意她:“坐下細說。” 屋內本就有地龍,此時又燒著炭盆,暖和的有些過了頭,衡玉要將裘衣解下時,才發(fā)覺自己右手里還提著那一壇子酒,便隨手放在了椅邊的茶幾上。 蕭牧看了一眼那酒壇。 衡玉很快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:“……我與那王家祖母說定后,恰遇到一群府衙巡邏的官差,將此事說明罷,他們當即便往苗家拿人去了?!?/br> 這也是官差能那么快趕到苗家的原因。 蕭牧淡聲道:“裴刺史手下的官差,倒難得做事如此果斷,動作這般快?!?/br> 裴定此人是個慢性子,不上不下,不溫不火,手下之人便也有樣學樣。 衡玉端起茶吃了兩口,潤了潤喉,才道:“當初佳鳶娘子那樁義絕案時,我與侯爺一同去過府衙,那官差眼力頗好,一眼便將我認出來了——” 蕭牧看她一眼。 那只怕不叫眼力好—— 如此長相,一眼認不出才是稀奇。 蕭侯爺一本正經地在心中糾正道。 視線中,女孩子放下茶盞,端出一張笑臉望著他:“所以說到底,他們還是看在侯爺?shù)拿孀由??!?/br> 蕭牧語氣好奇地問:“你是覺得一日不拍本侯的馬屁,便沒辦法在這侯府里繼續(xù)待下去嗎?” 衡玉輕嘆氣:“我每每說實話,侯爺總要這般曲解——想侯爺您本就有權有勢,優(yōu)點又如此之多,尋常談話總也繞不開的,若半字不許人提,只怕是要無話可說了?!?/br> “……”蕭牧聽得好笑,未與她打嘴仗,而是自一旁小幾上拿起一物,道:“拿去?!?/br> 何物? 衡玉有些好奇,起身來到他面前,伸手去接。 其物冰涼,他的手指亦是冷的。 也因此,少女指間的溫熱便叫他感受得十分清晰。 “這是……侯爺?shù)墓?jié)度使之令?”衡玉看著手中令牌,不免驚訝。 蕭牧“嗯”了一聲,道:“這偌大北地,非是人人都如今日那官差恰巧認得你,拿著此物,可保行事方便?!?/br> “可是苗掌柜之事已了——” 蕭牧:“你無一日是安安分分呆在府內的,總有事要用得上。” 譬如,她此番來北地要辦的那件事—— 有些事無法言明,他亦不好多作探問,能與她行些方便也是好的。 衡玉微怔之后,看著他,笑著問:“侯爺就不怕我拿著這令牌,到處狐假虎威,敗壞您的名聲嗎?” “我的名聲,還用得著你來敗壞嗎?”蕭牧淡然反問。 他所指自是外面那些有關他居功自傲,圖謀造反的風評—— 衡玉認真點頭:“倒也是啊?!?/br> “收著吧。”蕭牧伸手去端茶。 “那我就斗膽先收下了,多謝侯爺?!焙庥裉终J認真真施了個禮,道:“待我離開營洲時,再行歸還侯爺?!?/br> 蕭牧吃茶的動作一頓,不動聲色問:“差事尚未完成,便有回京的打算了?” 衡玉已坐了回去,拿明人不說暗話的語氣反問:“這差事完不完得成,侯爺心中還不清楚嗎?” 蕭牧看向她——怎就知一定完成不了? “真指著這樁差事圓滿結束才能回京的話,這輩子恐怕都要呆在營洲了?!焙庥裾f話間,將那枚令牌小心地收入袖中。 蕭牧:“……你是在詛咒本侯孤獨終老嗎?” “不敢不敢?!焙庥窳⒓绰冻鲇焉菩σ猓骸昂顮斢⒚魃裎?,豐神俊朗,姻緣必然順遂,日后定能子孫滿堂——” 她的意思自然是說,他縱是結親,也定不會受朝廷安排擺布。 只是這話自不好明言。 聽她“子孫滿堂”這種鬼話都出來了,蕭牧好氣又好笑。 此時有下人隔簾道:“侯爺,晚膳已備妥?!?/br> 蕭牧:“多加一副碗筷——” 衡玉便要起身:“如此就不叨擾侯爺用飯了?!?/br> “……”蕭牧沉默了一瞬,才問:“你認為這副碗筷是加給何人的?” 這句話衡玉自是聽懂了,恍然道:“侯爺要留我用飯啊?!?/br> 她還當是邀了旁人,或是印海他們要過來。 蕭牧:“怎么,莫非你提酒來,竟不是為了蹭本侯的飯?” 衡玉看向那壇酒,這才明白他那句“加副碗筷”為何如此自然,以及見她沒反應過來時又何故拿看待智障的眼神看著她。 “這壇子酒,是方才回來時遇到晏郎君,他順手給我的,我便順手提著了——”衡玉解釋道。 蕭牧“哦”了一聲。 原是如此,他還當特意帶了酒,要與他慶賀苗掌柜之事進展順利。 “我縱要來蹭飯,總也不能提酒來的,侯爺頭痛之疾稍輕,尚且不宜飲酒?!焙庥裥χ溃骸斑@壇酒便留著,待來日侯爺養(yǎng)好了身體再拿出來共飲?!?/br> 這番話蕭牧聽得十分受用,自羅漢榻上起了身,語氣含笑道:“行了,隨我去飯?zhí)冒?。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