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時已到 第32節(jié)
意識到對方叫她閉眼的用意,衡玉有些怔怔地張開眼睛。 此時眾人身后忽然又有一行黑衣勁裝之人趕到。 摔得滿身泥水的晏錦叫苦道:“……你們再晚來片刻,我可都要成了刀下亡魂了!到時看你們還能找誰拿剩下的銀子!” 來人覺得很冤枉——不是說好的為了不讓對方察覺異樣,要他們保持半里路的距離么?當(dāng)下又嫌他們慢了! 而當(dāng)下的局面顯然已經(jīng)用不著他們再出手。 蕭牧手下的人很快將局面控制住。 “吉吉,沒事吧?”早先便將吉吉護(hù)在身前的蒙大柱此時連忙詢問道。 吉吉搖頭,大步朝蕭牧馬上的衡玉走去:“姑娘!” “多謝蕭侯爺出手相救!”晏錦正向蕭牧施禮道謝。 蕭牧向他微一頷首,掃一眼四下情形,又看了看面前少女身上的男子衣袍,道:“先回城再說?!?/br> “是是是,咱們先回城……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后手!”晏錦連連應(yīng)著,一臉后怕。 蕭牧看向不遠(yuǎn)處那陷在泥濘中殘破的馬車,一夾馬腹道:“走——” 眾人應(yīng)聲領(lǐng)命。 “欸!”吉吉回過神來喊了一聲。 蕭侯爺怕不是忘了她家姑娘還在他馬上呢! 第040章 是她嗎?(求月票) “馬車怕是不能坐了?!泵纱笾χ溃骸澳憔头判陌?,有我家將軍在,定能護(hù)著吉畫師安穩(wěn)回府的?!?/br> 馬背顛簸,耳邊是北地烈烈寒風(fēng)。 女孩子身上的衣袍早已被泥水浸透,一貫畏冷的她此時控制不住地抖縮著。 蕭牧一手握著韁繩,一手利落地解下披風(fēng),丟給了她—— “披好。”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且不摻雜什么情緒,正直清徹,猶如遙遠(yuǎn)的梵音。 衡玉抖著聲音道了句“多謝侯爺”。 他的披風(fēng)很大很厚重,裹上的一瞬幾乎就隔絕了外面的冷意。 衡玉陡然便想到了八年前的那個雨夜,破廟里那件少年外衣,那是無盡冰冷黑夜中她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暖意。 蕭牧垂眸看了一眼。 女孩子顯是冷極了,將自己裹得不能再嚴(yán)實(shí),只舍得露出小半顆腦袋。 過了片刻,那腦袋的主人顯是暖和了些,聲音也不那么抖了—— “對了,侯爺怎會來此?” “湊巧路過?!?/br> 衡玉似信非信:“這并非是去營洲大營的路,侯爺是另有要事經(jīng)過此地嗎?” 蕭牧不置可否地淡淡“嗯”了一聲。 衡玉便也識趣地不再多問。 她身上稍暖了些,知覺也恢復(fù)了許多,她嗅得裹著的披風(fēng)上有些血腥氣,而除此之外,似還有著淡淡藥香。 她自幼除了記憶出眾之外,五感也比尋常人敏銳一些。 可怎會有藥味? “侯爺身上可是有傷?”衡玉問道。 她雖是問話,語氣卻是偏向篤定的。 蕭牧攥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,語氣里有著微不可查的戒備:“吉畫師何故此問——” 面對他的防備,衡玉坦誠道:“我聞到侯爺身上的藥氣了?!?/br> “……”蕭牧下意識地轉(zhuǎn)頭嗅了嗅自己左肩的位置。 什么氣味都聞不到。 且此處分明是雨夜郊外,諸多氣味交雜之處——她是狗鼻子嗎? 余光掃到他嗅自己肩膀的動作,衡玉莫名覺得有些傻乎乎的,同他本人形象很不相符,忍不住無聲笑了,并感嘆道:“將軍千防萬防,卻還是不慎中了我的誆探之計啊,這下我可知道將軍傷在何處了?!?/br> 這顯是句玩笑話,她知道了他有傷又能如何,蕭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:“是,吉畫師好智謀,是蕭某不敵?!?/br> 氣氛莫名松緩融洽。 下一瞬,衡玉便要扯下披風(fēng),道:“將軍既有傷在身,還是披上吧,我已覺得暖過來了——”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,披風(fēng)剛扯下一半,便覺有一只手替她重新拉了上去,乃至將她的頭臉都全然裹住了。 頭頂那道聲音道:“我乃習(xí)武之人,且小傷而已?!?/br> 衡玉拗不過他,便也放棄了。 寒風(fēng)冷冽刺骨,她無聲抽出披風(fēng)兩側(cè),輕輕搭裹在了環(huán)在她身側(cè)、他握著韁繩的雙臂雙手之上,并用自己的雙手在馬背上壓好余角。 蕭牧有些怔神。 披風(fēng)阻隔了冷意,讓他緊握韁繩的雙手漸漸不再那么僵硬冰冷,如春日第一縷風(fēng),緩緩消融了冰凍的溪河。 而這等接受了別人的好意之后,不忘力所能及去思慮對方的舉動…… 蕭牧腦海中再次閃過舊時畫面。 是她嗎? 風(fēng)漸止,團(tuán)團(tuán)烏云不知被吹散去了何方,揭開云紗之后,夜幕露出原本清朗的模樣,零落綴著幾顆星子。 早已緊閉的營洲城門不敢有任何耽擱地在眾人面前打開。 “瞧見沒……蕭侯身前有個人?” 一行人馬剛離去,守城的護(hù)衛(wèi)間便炸開了鍋。 “瞧見了瞧見了!我特意多看了兩眼,看打扮似乎還是個小郎君!” “傳聞竟……竟是真的?” “……” 衡玉尚且不知自己今日這身男子衣袍會再次坐實(shí)蕭牧身上的某個傳言,在侯府前下了蕭牧的馬之后,便與晏錦一同隨蕭牧去了前廳。 那些黑衣人則交給了王敬勇去審訊。 衡玉并未有阻撓,審訊之事蕭牧手下之人比她擅長,她當(dāng)下急于知曉這些人的來路——而她相信,若這些人當(dāng)真同她祖父當(dāng)年之事有關(guān),蕭牧還是會交給她來處置的。 印海聽聞此事,趕忙過來了。 緊隨而來的是嚴(yán)明,他眼底有些急色,腳步也匆匆。 “將軍——” 他入得廳內(nèi),剛要說些什么,然而對上蕭牧提醒的眼神,又只得咽了回去。 廳中尚有外人在。 嚴(yán)明只能壓下心中焦急,等候在一側(cè)。 晏錦那廂又同蕭牧大肆表了番謝意,滿臉的余驚未了:“……那些人擺明了是想要人性命的,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來路!” 蕭牧看向那此際略有些狼狽的俊朗年輕人,問道:“晏公子早料到此行會出事?” 晏錦指向衡玉:“我豈有這本領(lǐng),是阿衡——” 蕭牧便將視線轉(zhuǎn)到衡玉身上。 廳內(nèi)燒著炭盆熏籠,身穿鴉青袍的少女身形端直地坐在椅中,以緞帶束起的發(fā)散落了兩縷在頰邊—— 她坦白道:“近幾日我總疑心有人暗中跟著我?!?/br> “……”王敬勇聞言一陣心虛,默默看向自家將軍。 蕭牧面不改色,甚至微微皺眉:“于是吉畫師便選擇出城,于此深夜給對方制造下手的機(jī)會,以自身做誘餌,引暗處之人現(xiàn)身?” “是。” 蕭牧:“吉畫師為何如此?” 一個姑娘家察覺到被歹人盯上,不去求助,不去設(shè)法避禍,而是直接以如此兇險的方式引對方現(xiàn)身? 固然她提早做足了準(zhǔn)備,暗中安排好了人手收網(wǎng),可再好的網(wǎng),只要是以自身做誘餌,便總歸是冒險的。 “只有千日做賊者,沒有千日防賊之人,如此才能以絕后患?!鄙倥鸬煤茌p巧:“況且,我也很好奇他們到底是什么人?!?/br> 蕭牧看著她——當(dāng)真只如此簡單嗎? 他壓下內(nèi)心那一絲不該有的情緒,平靜道:“他們是什么人,吉畫師很快便能知曉了。” 話音落下之際,余光掃見她身上仍舊微濕的衣袍,想說些什么,又頓住。 到底是掃了一眼印海。 印海微一挑眉,含笑提醒道:“審訊需要時間,夜中寒涼,吉畫師不妨先回去更衣——” 將軍應(yīng)當(dāng)是這個意思吧? 怕人凍著就直說嘛。 第041章 舊事 “多謝印將軍提醒,暫時不必了?!焙庥駡猿值?。 她當(dāng)下繃著一口氣,急于想要聽到結(jié)果,確定那些人的來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