賢妃聽見動(dòng)靜，難免憂心，縱然是病中，也吃力地問湘湘齊晦去了哪里，湘湘簡單地說了今天會發(fā)生的事，安撫賢妃：“他不會有事。”

    賢妃卻喃喃：“皇上，真的會死嗎？”

    ☆、096十年恩寵

    湘湘曾聽齊晦提過，他覺得母親對皇帝舊情難忘，但是愛還是恨，不得而知。他從前很反感，如今身邊有了湘湘，知道情為何物，已不再對母親耿耿于懷。

    可是縱然湘湘如今也知齊晦對她何等重要，能讓她寧愿回到這人吃人的世界，也不要與他分開，她依舊無法認(rèn)同賢妃對老皇帝的感情，又或者二十年前的皇帝，不是這個(gè)模樣的？

    “娘娘……”湘湘禁不住開口，可一張嘴就后悔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不說了？”病情每況愈下，只因湘湘照顧周到，賢妃才整整齊齊看起來不錯(cuò)，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說句話都很吃力了，但自覺和孩子們相處有限，她希望可以盡其所能地，告訴她們更多的事。

    湘湘想要改口，賢妃卻抓著她的手，日夜相伴這么久，湘湘早已明白，在賢妃面前是沒法兒撒謊的。明眼人還未必分得清真假，她用心來聽，哪怕一個(gè)字的氣息和平日不同，也逃不過。

    “你說吧。”賢妃溫柔地笑著。

    “娘娘，我伺候在靜姝身邊時(shí)，靜姝怕我被皇帝看中，要我畫上粗黑的眉毛扮丑?！彼穆晝涸絹碓叫?，“我想現(xiàn)在不論在誰眼里，皇帝都是個(gè)荒yin無道的君主，可是娘娘提起來時(shí)，神情總不大一樣，我總覺得在您心里，皇上還是好人，是您依舊留戀的人?！?/br>
    賢妃長長地喘了口氣，似乎要說很多話，果然輕輕撫摸湘湘的手背，便告訴她二十年前的歲月。賢妃并非一夜恩寵就遭拋棄，她懷上齊晦被棄入冷宮時(shí)，已經(jīng)是三十五歲，她十八歲入宮，默默無聞數(shù)年，二十五歲那一年在御花園翩翩起舞時(shí)，遇見了帝王，皇帝的確是好色之人，可那時(shí)候的他還沒有如此殘暴，對美麗的慕氏一見鐘情后，賢妃便恩寵不斷，直至妃位。

    可她與所有的后宮一樣，沒有辦法為皇帝生下一男半女，直到皇后以年近四十的高齡懷上孩子，那時(shí)候真是舉國同慶，皇后生下太子時(shí)，皇帝更歡喜得大赦天下。但即便如此，彼時(shí)的皇帝對賢妃依舊溫情，兩年后賢妃便懷上齊晦。

    起初皇帝幾乎要給予賢妃皇后同等的待遇，人前人后都將她奉若至寶，甚至說賢妃產(chǎn)下的兒子才有資格做皇太子，可好景不長，賢妃尚未分娩，某一天皇帝突然嫌棄她，那帶著憎恨的嫌棄目光，至今刻在賢妃心里。

    從前皇后、麗昭儀等人，為了恩寵時(shí)常在皇帝耳邊詬病賢妃，可皇帝從來無動(dòng)于衷，賢妃一直以為，是她們說了什么讓皇帝誤會了自己，總想著皇帝還會在乎腹中的孩子。但等待她的是大腹便便被棄入冷宮，是分娩之夜自己剪斷臍帶，是麗妃沖來熏瞎她的眼睛，是這暗無天日的日子，無窮無盡。

    湘湘聽得難受極了，不自覺地靠在賢妃身邊，反將她摟在自己懷中，賢妃病弱無力掙扎，而湘湘這個(gè)懷抱也讓她安心溫暖，她年輕時(shí)曾渴望也有自己的女兒，如今能有這樣好的兒媳，上天總算待她不薄。

    “娘娘，齊晦會帶我們離開的，這里的日子不會再繼續(xù)下去。”湘湘道，“現(xiàn)在的皇上十分兇殘，靜姝每一晚侍寢，第二天都傷痕累累?！?/br>
    賢妃神情凄絕，輕聲道：“后來我想明白可能是怎么回事，也就不那么怪他了，可惜我沒有辦法證明這一切，只有等待晦兒長大成人，等待他自己去改變?！?/br>
    湘湘聽不太懂，而賢妃似乎是被心境所擾，有一陣很不舒服，湘湘努力為他順氣后，賢妃才道：“也許皇上以為，太子和晦兒，還有如今的三皇子，都不是他的骨rou。”

    湘湘呆了。賢妃又道：“皇后和麗妃究竟如何產(chǎn)子，我不得而知，但我從沒有背叛過皇帝，晦兒的的確確是他的兒子，可他若是那么想的，只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太子也很可憐，皇上根本不把他當(dāng)兒子，齊晦說他去見太子那天，皇上把他往死里打，根本不顧惜生死。您方才說，當(dāng)初皇上高興得為太子大赦天下，實(shí)在難以想象。”湘湘輕聲說著，心里撲撲直跳，如果太子不是皇嗣，那豈不是？

    “這是我自己猜想的，究竟如何，只有他自己明白?！辟t妃道，“也只有皇后和麗妃自己明白?！?/br>
    “麗妃隔了十四年才得了三皇子。”湘湘也覺得不可思議，可現(xiàn)狀又和當(dāng)年不一樣，“但皇上為何沒有廢棄麗妃？”

    賢妃虛弱地?fù)u頭：“誰知道呢，但愿不是我想的這樣，但愿只是他突然變得殘暴了?！彼⑽⒁恍?，對湘湘道，“你和晦兒以為我眷戀舊情，你們并沒有錯(cuò)，二十年來的痛苦，我每一天都在承受，可也忘不掉二十年前的歲月，那時(shí)候我和你一樣，是被男人捧在心尖的女人。湘湘，我也曾經(jīng)幸福過快活過，也因此，才有了晦兒啊。”

    “娘娘……”

    “晦兒是我和皇帝曾經(jīng)美好的歲月里，留下的最好的念想。”賢妃笑道，“我看到晦兒，就想起他父親曾經(jīng)對我的好，十年恩愛換來這一個(gè)孩子，我若對皇帝恨之入骨，每每看到晦兒都想起他的話，我就沒法兒做一個(gè)好母親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皇帝，已經(jīng)完全看不出曾經(jīng)的好，他兇殘得像惡魔?！毕嫦嫦氲阶约涸谲饺鼐硬铧c(diǎn)被老皇帝盯上，那惡魔一般撲過來的樣子，她不知多久才能忘記，想到這里，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賢妃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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