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對小姜真好?！崩贤醺麜r間久，偶爾也能聊上幾句真心話。卓裕的情況他很清楚，也是由衷替他高興，“兩口子感情好，做什么事都會越來越順的?！?/br>
    卓裕不由笑起來，“嗯，你是過來人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可不，家和萬事興，老祖宗的話是有道理的?！笔謾C在儀表臺上震，老王瞄了眼，沒接。

    卓裕也瞧見了，發(fā)話：“是嫂子的電話，接吧，別讓她擔(dān)心?！?/br>
    “誒誒，謝謝?？??！崩贤踅德囁伲焓洲袅私勇?，開了免提。

    可就是這一秒的分心，卓裕率先看到危險，一輛水泥車車速極快地從右邊變道過來，“往右打方向盤?。　弊吭４蠛?，老王反應(yīng)已足夠快，一把將方向盤橫轉(zhuǎn)打死——“嘭??！”的一聲巨響，來不及了。

    水泥車撞在副駕和后座中間的位置，老王沒事，但卓裕被這劇烈的沖擊力震得五臟六腑都在顫，腦子嗡聲一片，眼前混沌沉沉。耳里像被塞進一個喇叭，循環(huán)著刺耳尖銳的金屬聲。

    等他恢復(fù)意識，心跳一點一點歸于原位置時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右邊身體疼得難以言喻。

    副駕座位被撞偏離，正好卡在卓裕的右腿和右車門縫隙中，這樣相當(dāng)于形成一個三角空間，卓裕受鉗于當(dāng)中不得動彈。他仔細甄別身體所有的疼痛反應(yīng)，左手能動，沒有嘔吐眩暈感，沒有生命危險。

    老王嚇壞了，“裕、?？偂！?/br>
    卓裕深呼吸，冷靜吩咐：“受傷沒有？能不能動？能動就先下車。”

    路人報了警，好心人紛紛圍過來幫忙。車門打開后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卓裕被移位的副駕座位卡得死死不能動彈。十分鐘后，消防車趕到。消防員仔細看了現(xiàn)場后，做出救援決策，“鋼筋卡住了右腿，蠻勁出不來，要用液壓鉗把座位剪斷。會有點疼，忍著點?！?/br>
    受困的角度十分精妙，貼著他的腿、右手腕內(nèi)側(cè)，無論哪種切割方式，都難免二次受傷。

    卓裕說：“來吧?！?/br>
    液壓鉗，切割機輪流運作，滋滋金屬聲連帶一片火花閃電星子。

    卓裕手腕被灼得一片黑，繼而發(fā)紅，反復(fù)作業(yè)的位置甚至開始出血。他忍痛，咬牙，額頭上豆大的汗往下墜，貼身的襯衣也已濕了不知幾遍。

    就在這時，手機響。

    卓裕一看，登時沉了眼，他看向消防員，“麻煩先暫停一下成么，我媳婦給我打電話了。”頓了下，他又說：“麻煩您別跟她說?！?/br>
    電話接通，姜宛繁聲音還有點干啞，“我剛睡醒，你給我打了這么多電話啊?！?/br>
    卓裕壓著呼吸的頻率，“沒事，有點擔(dān)心你。今天很累嗎？”

    “事有點多，一萬個不想動?！苯鸱眴枺骸澳隳?？現(xiàn)在在哪？晚上喝酒了嗎？”

    血從手臂傷口往外冒，卓裕疼得齜牙，汗水咸且冷，滑到他舌尖，卓裕忍不住咽喉嚨，他說：“喝了點酒，現(xiàn)在在回酒店的路上?！?/br>
    姜宛繁釋然，“難怪聽著有點吵，像在馬路邊。”

    卓裕深吸一口氣，盡快結(jié)束通話，“我明天回來，你早點休息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明天見?！?/br>
    電話掛斷一瞬，卓裕忍不住伏腰，頭往下埋了埋，緩過這幾秒劇烈疼痛，他抬起頭，沖消防戰(zhàn)士抱歉道，“可以了，繼續(xù)吧?！?/br>
    姜宛繁還是知道了這件事。

    周正在次日清晨六點給她打的電話。

    姜宛繁坐在床上，還以為是幻覺。聽清楚了，慌慌忙忙下床，被柜子一角勾得絆倒，膝蓋實打?qū)嵉毓蛟诘厣希鄣盟蹨I狂飆。

    到岳海也就一小時車程。

    姜宛繁出現(xiàn)在病房時，卓裕以為在做夢。

    兩人對視的此刻，非靜止場景。直到姜宛繁幾度張了張嘴，想說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卓裕連忙道：“我沒事，就是手擦傷了，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擔(dān)心。”

    這幾日的陰郁情緒似是到了一個闕值，姜宛繁心里堵得慌，脾氣沖地脫口而出：“你這是自以為是，自我感動。你是不是還覺得挺光榮？”

    卓裕啞然無語。

    姜宛繁不想在這種時候扯一些有的沒的，可本能使然，根本控制不住。她的眼眶先紅，“那天晚上我問你，有沒有要帶去新房的紀(jì)念品。你說沒有。但我去過你的公寓，在你的房間里看到了很多東西?！?/br>
    榮譽證書，獎杯，熠熠生輝的掛牌，201x年滑雪錦標(biāo)賽冠軍。以及壓在衣帽間最大的柜子里的，一只黑白相間的滑雪板。

    “既然不值得紀(jì)念，又為什么要把它們藏起來呢。”姜宛繁有理有據(jù)，“還是在你心里，我沒有資格知道你的過去，我這個人，只聽得進好話？”

    卓裕本能打斷：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？”姜宛繁咄咄逼人，“那你現(xiàn)在做的事，又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呂旅說你不舒服，我不想讓你更擔(dān)心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到底是跟誰結(jié)婚？”姜宛繁質(zhì)問，眼睛似深海，有霧蒙蒙的水汽，也有攝人心魂的氣勢，“我來看你，是我作為一個妻子，對丈夫的本能。我現(xiàn)在走，是因為，卓裕，我真的真的很生氣?！?/br>
    卓裕被問無言，下意識地起身。

    “你給我躺好！”姜宛繁厲聲呵斥住他下床的動作，神色犀利冷情。

    “我不要一個完美無缺的假人。我要的，是真實的，鮮活的，有血有rou，有卑劣有不堪，有私欲有利己，有放縱有鋒芒，一個活生生的靈魂?！?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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