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？你說的是哪位姑娘？”

    離善樸掛心著唐棣，一時脫口而出，被于木槿反問后局促地垂下眼。

    于離兩家是世交，于木槿比離善樸年長十余歲，幾乎是看著他長大的，這么多年來，還是第一次聽他提起一位姑娘。

    從他關(guān)切的言語間，于木槿便猜到，這位姑娘對他極為重要，收了笑意不再逗他。

    懇切地道：“那姑娘的家人必定會跟你一樣關(guān)心她，不會調(diào)理不好的，你若是放心不下，就帶她過來，我給她瞧瞧。”

    離善樸抬眼，微紅的臉上涌起一絲笑意，“多謝于兄。”

    于木槿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起身走向外間，“世叔，善樸醒了，您進去吧?！闭f完，頷首退出門外。

    離善樸見父親進來，一夜之間似乎比昨日蒼老了不少，支撐著跪在床上，愧疚地低著頭。

    “爹，兒不孝……”話沒說完便扭過頭咳嗽不止。

    離川海忙上前扶他坐下，撫著他的背幫他順氣，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嗽。

    “覺得身子如何了？”

    離善樸輕輕喘息著，“兒沒事了，爹不必擔心。”

    他看著父親慈愛的眼神，像是已經(jīng)諒解了他對唐棣的感情，內(nèi)疚之余安心了不少。

    離川海適才一直守在外間，把離善樸與于木槿的對話聽得真切，眼底透著一絲無奈。

    “善兒，爹知道你喜歡唐姑娘，但你若是退婚，必定會傷害到你王世伯與王家侄女?！?/br>
    離川海別過臉，重重地嘆了口氣。

    離善樸一臉愧色，半晌才道：“爹，您歸順梁王不到四個月就助他攻下江、陳二州，又兼任江州刺史，風頭直逼梁王的岳丈陳偲遠將軍，如今梁王派了余望言與陸逢時二人來，擺明了已經(jīng)開始提防您。”

    “季州的兵力雖遠不及萼州，但王世伯征戰(zhàn)多年，實力不容小視，此次他未經(jīng)梁王調(diào)遣，私自出兵相助，梁王勢必更加忌憚您，未必愿意見到您與王家結(jié)親。”

    離川海捋著胡子，目光深遠。自從他歸順梁王以來，的確有許多事情身不由己，即想助梁王早日平定天下，結(jié)束戰(zhàn)事，解救百姓于水火，又必須平衡各方利益，進退得宜。

    好在梁王勤政愛民，攻下城池后從不驚擾百姓，讓他們安穩(wěn)度日，相比屠城掠財?shù)鸟R本初來說，有這樣的君王實屬百姓之福。

    他才二十幾歲，年紀尚輕，周旋在一眾叱咤疆場的老將軍中間難免惴惴不安，況且功高之臣遭君王猜忌是自古以來的鐵律，除了小心應(yīng)對，別無他法。

    離川海看向離善樸，神色和緩了些，輕聲道：“善兒，爹打算此次去江州安定了百姓后，便辭去江州刺史一職，以免梁王猜忌，這段時間你執(zhí)掌萼州，對余望言務(wù)必要小心應(yīng)付?！?/br>
    “至于你與王家侄女的親事，還有兩年，不如先緩緩再說，想個萬全之法，無論如何，斷不可傷害了兩位姑娘。”

    離川海固然對兒子悔婚一事有些失望，但他深知兒子所說的不無道理。

    此時他手中兵馬十萬有余，即便將來辭去江州刺史之職，若與季州王文丙結(jié)親，難保梁王不會因為忌憚他而有所行動，不如找機會與王文丙聊聊，探探他的口風再說。

    晌午，泓澄端著藥伺候離善樸服下，于木槿進來反復叮囑他多休息，不可著涼，又給離川海開了些強身的藥才離開。

    離善樸勸父親回房歇著，又吩咐了泓澄幾句，靠坐在床邊批閱公文，日落時分吃了藥就遵照于木槿的醫(yī)囑早早睡去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離善樸又在房中休養(yǎng)了一整日，到傍晚時燒才退了，只是胸口還隱隱有些痛，時不時咳嗽幾聲，離川海的心終于放下。

    入夜后，離川海親自在刺史府內(nèi)宴請余望言與陸逢時二人，離善樸作陪。

    陸逢時席間鮮少說話，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，給人一種極為刻意之感。

    余望言官服官帽穿戴的整整齊齊，他初見離川海，為了把陸逢時比下去，極盡諂媚之能，客套話不斷，與初見離善樸時判若兩人。

    余望言笑著不停地敬酒，離川海不喜應(yīng)酬，飲了兩杯后便不愿再飲。

    他近來聽說過不少關(guān)于余望言的傳言，知道此人心胸狹窄，不可過于駁了他的面子，

    推辭道：“老夫近來疲累，不勝酒力，明日還要動身前往江州安頓軍中與百姓，待下次回到萼州，再與余大人多飲幾杯?！?/br>
    離川海生性持重，雖然言辭懇切，但在余望言看來，卻沒有半分親近之感。

    再加上他前日頂風冒雪地去離府求見被回絕，心中極為不快，默默放下手中的酒杯，勉強擠出一副僵硬的笑容，眼底一片晦暗。

    離善樸瞥了余望言一眼，起身端起茶盞向陸逢時道：“陸大人，我早聽聞大人有勇有謀，是梁王身邊的得力之人，這些日子大人在我爹身邊輔佐甚是辛苦，我以茶代酒謝過大人。他日大人隨我爹回到萼州，我還要向大人討教一二。”

    陸逢時趕忙起身，雙手握著酒杯兩臂齊胸端平，面無表情地躬身一禮，仰頭一口咽下，“離公子客氣了，下官不敢當?！?/br>
    余望言雙拳緊握，僵硬的笑容也裝不下去。

    他初到萼州，離善樸便給他個下馬威，之后就像當他不存在一般，集議時眼見他被眾官員敵對也只是袖手旁觀，從不出言制止，對待陸逢時到是客氣的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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